奈諸將用兵不及兒戲,因知從前報捷,盡屬欺罔。陛下神圣,洞曉兵機。自古旌旗以教目,今軍中無旌旗矣;金鼓以教耳,今無金鼓矣;號令以教心,今無號令矣;編之行伍,使知方位,今無行伍矣。軍之命在食,今絕糧矣;軍之力在馬,病餓死者過半矣。長技在弓矢,臣到時,軍已缺箭。昨取之督臣,發到萬枝。以四萬人計之,是四人而共一箭也。三軍之眾,百物具備。今制攻具則無木,造火器則無鐵,且無工匠矣。甚至坐視賊徒下城取箭,過壕取草。每遇攻城,又將雞血染衣,詭稱被傷。及至驗視,纖毫無損。或逃之別堡,輒報陣亡。惟原任總兵劉承嗣,屢次查究,諸將勸其含糊。又其甚者,姚欽內應,望兵不至,于黃昏時遣武生張遐齡下城,赴游擊陳守義營中,催兵上城。
至二更后,哀求不應,以難得之機,竟為所誤。固原軍趙思義,不知何時被賊執之上城,坐營都司張詩初不得知,至七月十六日,賊自報說,方始驚異。若能將陳守義、張詩軍前梟示,則三軍股栗。以數萬之眾,四面齊攻。賊之家丁,不過二千,安能盡備?然后擇其空虛之處,以死士先登,無不克者。今諸軍進或被傷,退反得免,全無賞罰,何以勸懲?而諸將但以卑詞求賊,不曰受降,而日講和。賊見勢窘,許進南關,為之奏請,盡赦其罪。夫以賊之罪惡滔天,既無赦理。況赦之而彼又欲留家丁以自衛,分大城以自居,亦將聽之乎?又況既許之赦,則必撤兵。彼復牧馬積糧與寇合黨,則我之兵將反為所制,是何張杰之多也?惟既得南關,因而取之,則為得策。臣觀諸將無能辦此者。
此外則臣萬萬不敢任也。
三議塘報。從來各邊軍情,皆據將官塘報。臣在軍中,極知其弊。如寇本數十,則曰數百數千。本未見寇,則曰彼此砍殺;止獲一二首級,則曰殺死數多,盡被拉去;軍士多被殺掠,則曰中傷軍丁尚未查數。如臣在營中,查問我軍有無被擒,皆曰無有。忽賊放回竇元等十一人,皆系被擒縛,獨非軍乎?問賊徒有無出城,皆曰無有。及捉獲奸細王羊等數人,皆從城內出邊。其未獲者,尚有數十,獨非賊乎?又如達云縱賊挖堤,全不之覺。塘報督撫反謂有殺賊之功,得首級一十六顆。諸如此類,難以枚舉。此臣之具奏,必查核明白,不敢止據塘報自同欺罔。如沙湃之敗,雖在河東,與臣無與。
但御寇軍士皆討賊之數。據報,麻貴損兵一百八十,今未到者二百余名;苗兵死者六百五十,今全軍未見一人。五議冒功。軍中欺罔,其事非一,而最可恨者,冒功為甚。有自圖升賞贖罪,而買他人首級者;有實未出門,而竄名督陣者;有畏其勢力,而奪彼與此者;有他人所獲,而恃強奪取者;有以民為賊,以中國為外人者。甚至見人獲功,殺而奪之,并所奪首級與所殺獲功之首而成二功者。及委官視驗,不過全憑塘報,即再四查核,又以初勘為準。人冒死以得功,己安坐而攘之。至妄殺平人者,不以抵命足矣,反從而賞之,如天理何?人心離散,以至覆敗,率由于此。相沿已久,難以盡革,惟隨其發覺而重法繩之,或可懲一而警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