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他的霸氣基本上只存在于詩歌和嘴炮里,本人其實活得很擰巴。如果去掉濾鏡只看他的行為,會發現這個人一以貫之地瞻前顧后、懼上欺下,啥也想要,總想著以小博大。名義上是個貴族,不過在中產病這個層面,曹操堪稱五毒俱全,放在現代也很有參考性和借鑒性。
別看他嘴上說著自己如何霸氣如何不拘一格,實際上這哥們可在乎外界的評價和世俗的眼光了。某種意義上他確實超出了時代,因為你很難在那個時代看到如此豐富中產局限性的人:想要名,想要利,想要壞人的快錢,想要好人的名望,渴望政客的胡作非為,又眼饞政治家的名垂青史,討厭自己為人所用,但希望別人為自己所用。骨子里害怕階級滑落,所以在總是想搞一些小聰明,自己得利的同時,雙方都不得罪。
很典型的就是求賢令,文字那叫一個求賢若渴、不拘一格,聲音大得不行,但實際上到底是真的唯才是舉還是唯士族是舉,這個三國歷史愛好者心里都有底。
亦或者一邊強調生活儉樸,銅雀台什麼的也要搞一搞。
再比如一邊寫詩一邊感慨老百姓辛苦,一邊哐哐屠城,屠城數量堪稱三國之最。小妾下人什麼的更是不把人家的命當命,一言不合人頭都能借來用用。
用人就更好笑了,前期各種逼嘎嘎裝滿,珍惜人才啊,心胸開闊啊,不忌憚個性牛人啊,結果呢,許攸裝了幾次逼,在立下大功的情況下依舊被弄死。楊修的文人機鋒明明是他喜歡的調調,寫詩作詞總喜歡自己也想折騰折騰,可是被猜到心思,各種不爽,就借機弄死人家。
某種意義上羅貫中也是挺懂曹操的,于是給他整了一個行刺不成轉而獻刀的劇情,笑死,典的一批。
曹操的趣味之處在于:當好人,他嫌棄利益不夠,當惡人,他害怕階層掉落。他希望別人心悅誠服地對自己服氣,可是又不爽于別人對他有欲望有想法。他對不如自己的人下手狠厲,鉚足了勁欺負,欺負完了還想找點理由給自己找找補,讓別人覺得他很無奈很不容易。他對上位者渴望,而又想要把他們拉下去自己上位,可是面對丁夫人那種真正無欲無求、不出聲的硬茬,他又沒膽子和他們剛,害怕寒了這些人的心,自己沒人用。
比起大刀闊斧地干,曹操更喜歡在不同的群體之間或是溫柔或是狠厲地反復試探,寄希望于找到能為他所用,對他的實際利益沒啥欲望的人。某種意義上郭嘉倒是挺符合他的訴求,也難怪得到了那麼多寵愛。
之前我和歷史專業的朋友還專門討論了下為什麼曹操有這麼明顯的中產病,聊著聊著發現,曹操的身份地位確實在當時是比較微妙的存在——你說低賤吧,人家有錢有權有名望,和各路大佬是竹馬好友;可你要說高貴吧,和真正的四世三公沒辦法比,而且因為宦官后人的身份,沒少被士大夫階層排斥、嫌棄。
所以,我們在被曹操詩歌里的氣勢折服的同時,也會發現他是一個【為人很容易被時代左右】的人:一個在治世可以歲月靜好、當個能臣的人,換個亂世,瞬間翻臉,變成所謂的奸雄。
這一點在劉備和孫權身上都不怎麼一樣,劉備在治世,八九不離十還是一個朋友遍地、工作努力、有點野心但做事有底線的游俠,孫權的能力不容小覷,可是江東土皇帝的那種驕矜和自我大機率也不會大變。
時代會賦予人們不同的任務,但并不會一下子改變人的內核。所以我們在學唯物史觀和發展史觀的時候,【階級局限性】是一個繞不開的詞。
而在曹操身上,那種【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命運無常】的荒謬感,一定程度上,體現的恰恰就是中產階級的兩面性和搖擺性:
中產階級主要是指民族資產階級,他們對于中國革命具有矛盾的態度:他們在受外資打擊、軍閥壓迫感覺痛苦時,需要革命,贊成反帝國主義反軍閥的革命運動;但是當著革命在國內有本國無產階級的勇猛參加,在國外有國際無產階級的積極援助,對于其欲達到大資產階級地位的階級的發展感覺到威脅時,他們又懷疑革命。
在當前,你也可以看到資產階級的表現的兩面性。 一方面反對腐敗,因為腐敗壓制他們,讓他們感到痛苦;另一方面他們支持腐敗,因為腐敗讓他們富裕。 不信,你看看在公開反對腐敗;可是正是他們向官員們行賄,獲取更大的利益。 而且他們更希望自己成為腐敗的主體,去享受腐敗。
曹操不想當皇帝嗎?他想當得不得了,所以他不停搞事、反復試探,不管是政治層面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各路屠城套餐的武力震懾,都是在告訴當時的人們:老子有錢,老子有權,老子有能耐讓你生讓你死,所以你們得聽我的。
可是曹操面對真正的當權者,他骨子里是慫的,他又害怕真正的權貴手里有后手,又害怕自己一把梭哈之后眾叛親離,連眼下擁有的東西都沒了。他不像袁術那些人,名門之后,知道皇帝是干嘛的,稱帝什麼當了就當了,底氣十足,他也不像劉備孫權那樣,或是平民出身光腳不怕穿鞋,或是天高皇帝遠對漢室壓根沒什麼感情。
他靠近權力,又沒有足夠的自信掌握權力,他對權力并沒有其他人那樣的安全感,也不敢真的去賭。
因此不如一輩子當漢臣,畢竟比起名義和實際上的皇帝+稱帝的風險,當一個【無皇帝之名,有皇帝之實】的權臣顯然更有【性價比】。
不過曹操顯然對這樣的生活是很不接受、很不服氣的,所以曹操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的精神狀態和現在的年輕人非常相似】:長期壓抑,不時發瘋。他會在平時看上去溫柔和氣的時刻,忽然要了一些人的命,也可以在一些明明可以以更加溫和的方式處理問題的場合,做出和他的詩詞完全不符合的事情。
當然了,發瘋是不可能和真正的上位者發瘋的,倒霉催的當然是那些他可以拿捏的下層人士。包括但不限于小妾、百姓、裝逼的謀士。
最后,既要又要的曹老闆,哪個也沒有完全拿到。看著好像雙方都有那麼點東西,可是質疑他、罵他的人兩邊都不缺,兩邊也都不少。也沒什麼人真的心里有他,而是像他算計別人那樣冷冰冰地算計他。
吐個槽,和學歷史的朋友聊的時候,一致感慨曹操最羨慕的人八九不離十是司馬昭和朱棣,畢竟他運氣是真的不好,沒遇到曹髦那種提刀子上的二五仔,也沒遇到朱允炆這種上來就把人逼死不反不行的大聰明,以至于到死都沒等到可以故作白蓮的上位借口,起碼還能清清君側呢!
寧可負天下人那個就更……如果真的他負了天下人,自己爽歪歪,也能管住別人不負了他,他賺大發了也算,挨罵就挨罵,起碼他自己爽了。
問題是他那日子過得完全稱不上自在啊,嚴格來說是,他想負了天下人,又不敢徹底這麼做,于是天下人也負了他,甚至比他下手更狠。
說是權臣,四世三公瞧不起他,皇帝忌憚他,臣子們暗戳戳罵他希望他下位,兒子靠譜的早死,不靠譜的使勁蹦跶,孫權起碼能江東當個土皇帝亂折騰,劉備個人理想基本上都完成了,還附帶一幫人才為他為愛發電。
曹老闆一頓折騰,個人理想沒實現,死了還被司馬翹了家,名聲名聲不行,爽點爽點不夠,就……挺慘的。
雖然現在夸曹操成功算是互聯網的政治正確,但只看他這個人,他其實非常非常的可憐。時代賦予他的任務他完成了不少,可是【作為曹操這個人的,真正想實現的愿景和期望】,基本上一個也沒有實現(詩歌勉強算一個?但這顯然不是他最在乎的)。曹操的人生,強撐著瀟灑的外表下,是擰巴、糾結、壓抑的靈魂。
如果用言情類比,曹操是【得到了天下,卻留不住她】,而劉備是【沒得到天下,卻和兒時的她相守到老】。
這個【她】指的不是愛情,而是【年少時的夢想】。
從時代任務的層面來說,曹操是讓人羨慕的。
但作為蕓蕓眾生的一員,劉備反而是更讓人羨慕的那個人。
劉備雖然看上去失敗(嚴格按勝負來說三位都是司馬家的敗犬),但他終其一生【都沒有失去自己】,人生的幾大高級需求,歸屬與愛、尊重,乃至自我實現,他全部都得到了。或許他稱不上無悔無愧,但是他上對得起天地祖宗,下對得起親人朋友,最重要的是,劉備對得起自己,他不需要也沒有用面具包裹自己的需求,他還是當年的那個想要羽葆蓋車的孩子,縱使沒有三國爭霸的歷史背景,他個人的人生依舊鮮活、燦爛、充滿意義。
劉備的手下也真的服他,大部分人已經不僅僅是愿意為了利益跟隨他了,而是愛他愛的發癲,劉備嘎了也要持續輸出為愛發電。
或許正是這種長期對自我的壓抑太痛苦了,以至于曹丕在曹操去世之后二話不說逼宮、禪讓、稱帝。比起父親強裝大方的黑道大哥做派,曹丕更加精致利己、更加茶藝、也更瘋、更陰。
什麼樣的人生才是成功的,這個問題我到現在依舊非常迷茫,不過以史為鑒,方能明得失。我們作為普通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三分天下的機會,但我們至少可以思考如何在平凡的人生中,找到專屬于自我的價值和意義。
最后安利一下本人的專欄,干貨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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