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歐美學術界至今對「夏商周斷代工程」存在質疑。
20 世紀末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對 1959 年以來夏文化考古的總結。
中國主流學術界一般認為,夏朝的存在是確定無疑的,時間大約是公元前 21 世紀到公元前 16 世紀,夏朝的領土大部分在河南。
但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麼「夏朝」會出現在河南?
在我上學的時候,歷史課本是這樣開始的:
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生活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
上百萬年前,中國大地上生活著許多原始人類,比如云南元謀人、陜西藍田人和北京猿人。
今天的中國人是從這些古人類進化來的。
這聽起來非常合理。中國人自古生活在中國,原湯化原食,聽起來很自然。
然而,今天的分子人類學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復旦大學有一個「現代人類學研究中心」,他們做了一項研究,一共采集了 12000 多名中國人的 Y 染色體進行分析。
他們發現,中國人和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類一樣,是六萬多年前從非洲走出來的。
李輝、金力:《Y 染色體與東亞族群演化》,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5。金力說:「在做 2001 年的那篇論文時,我心想我是中國人,祖先是從非洲來的?我非要找出一個人,不是非洲人的后代。做了覆蓋整個東亞、東南亞、西伯利亞……的 12000 人、163 個群體以后,我都傻眼了。我都不信這個結果。我對學生說,你把數據拿來看一下,看上去比較模糊的,你給我重新做一遍。又有 400 多個樣本重做了,結果,還是這樣子,那我沒辦法,我只能說,大概就是這樣是對的。
」
也就是說,六萬多年前,生活在東非(大約在今天的埃塞俄比亞一帶)的一些現代人,也叫「智人」,開始向外遷移。
其中一部分智人在大約三萬年前,抵達今天中國的疆域之內。
有人問,那麼云南元謀人、陜西藍田人和北京猿人到哪兒去了呢?很不幸,早就滅絕了,他們的基因對今天的中國人沒有影響。
智人在遷移的路上,與尼安德特人可能出現過偶然的雜交,以至今天人類體內有少量的尼安德特人基因。
分子人類學的研究建立在大量的科學數據基礎上,所以在世界上被比較廣泛地接受,成為主流認識。
但是在中國,存在兩種看法。
第一種是接受分子人類學的研究成果,第二種則仍然堅持原來的獨立起源說,認為中國人和世界上其他人類不一樣,是獨立起源的。
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劉武表示,我國進行基因研究的學者大多持「單起源說」,而搞考古的大多持「多起源說」。
分子人類學的研究認為,智人最早是從云南和珠江流域進入中國的,來到中國后,又很快向北遷徙,迅速遍布中國大地。
進入新石器時代后,中國大地上出現了許多個文明中心,對考古學比較感興趣的讀者肯定都知道北方的紅山文化、中原的仰韶文化、東方的龍山文化、南方的良渚文化、西南地區的三星堆文化。
當然,這些文化中心彼此相距都比較遠,它們如同一顆顆星星,在當時文明還是一片黑暗的中國大地上,一點點地亮起來,所以,考古學中稱這個時代為「滿天星斗」。
這些文化中心有的在遼河流域,有的在陜西,有的在長江下游,那個時候草萊未辟,交通非常不方便,甚至可以說沒有交通,因此有學者說它們「從起源到興盛均是各自獨立發展起來的」。
我們從出土文物中可以看到,這些文化確實都帶有自己強烈的個性,風格各異。
但是,這些文化中心也都有一些引人注目的共性,比如對玉器的重視和崇拜。
我們知道,玉器這個東西,中國人一直是很重視的,但是世界上其他地方很少出現。
在世界各古代文化中,只有大洋洲的新西蘭及中美洲的墨西哥等極少幾個地方發現了玉器,但是出現的時代都比較晚,而且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消失了。
而在中國,新石器時代早期的很多文化中心就出現了玉器。
比如紅山文化那個著名的玉豬龍,是距今約 8000~7000 年的東西,屬于新石器時代早期。
到了新石器時代中期,在中國各個文化中心,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乎都出現了玉器,這在人類歷史上其他地區是絕無僅有的。
因此費孝通先生曾經說過,中國的玉器「是西方文化中未見而是中華文明所獨有的」。
而且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那就是新石器時代中期,各地出土的玉器長得還很不一樣,各有特點。
然而到了晚期,就長得越來越像,甚至完全一樣了。
比如最早出現在薛家崗文化中的玉琮,造型就很有特點。
後來,在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中出現的玉琮和玉璧,發展到非常精美的階段。
到了新石器時代晚期,中國大地上從甘肅陜北到山東河北,再到湖南,都出現了這樣的玉琮和玉璧,長得與良渚文化中的幾乎一模一樣。
所以讀這些考古資料的時候,我經常感覺很驚訝。
在六七千年前,中國大地上還沒有道路,各個文明中心之間就已經開始了交流,而且這種交流還越來越密切。
一個文明中心的東西,往往不過百十來年,就傳到了幾千千米外的另一個文明中心。
因此,那時候各地交通聯系之密切,可能遠超過今人的想象。
所以徐良高在《中國民族文化源新探》中說:「到了約公元前 4000 年,我們就看見了一個會持續一千多年的有力的程序的開始,那就是這些文化彼此密切聯系起來,而且它們有了共同的考古上的成分,這些成分把它們帶入了一個大的文化網。」
說到這里,我要介紹一個我非常認可的觀點。
這是斯塔夫里阿諾斯在《全球通史》中多次強調的:「文明是在交流和碰撞中產生的。」
人類的整個歷史證明,一種文明能不能進步,往往取決于它能否從外界獲得刺激。
不同文明之間交流的機會越多,各自進步也就越快。
而那些長期與世隔絕的社會,注定要停滯,因為它們接收不到外來的刺激和壓力。
這就是幾乎所有高級的文明都產生在歐亞大陸的原因。
我們知道,世界共有五大洲,但是較為發達的文明,比如中東文明、希臘羅馬文明、印度文明、中國文明,都產生在歐亞大陸,埃及文明也緊鄰歐亞大陸的中心區。
美洲、非洲中部和南部、澳洲都只產生了相對低級的文明。
為什麼呢?顯然是因為歐亞大陸的地理環境是相互聯通的,特別是因為有了地中海,各文明可以相互促進、相互啟發,中東文明、埃及文明、希臘羅馬文明,都是環地中海文明,而美洲、非洲與澳洲相對隔離。
「文化的進步取決于某個社會群體擁有的向其鄰近社會群體學習經驗的機會。該社會群體的發現會傳播給其他社會群體,且這種交往越多,學習的機會就越大。文化最簡單的部落基本上是那些與世隔絕較長時期、因而無法從其鄰近部落的文化成就中獲益的部落。
」所以,交流帶來文明成長。
那麼,理解了這一點,我們就能理解,為什麼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王朝——夏王朝,出現在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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