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要求給那個女生下跪道歉,我交往三年的男友平靜的警告我,「我不想和你動手。」
所以在他帶著哭腔求我不要走,別不要他時,我也像他一樣聲音平淡:「別犯賤。宋時硯。」
1
宋時硯帶人把我堵在墻角的時候,我正在給微信置頂「硯硯寶貝」發消息。
【今天晚上有點事情,晚點再和你打游戲。】
昏黃的路燈灑下,只在拐角處投下一片光明。
消息發送出去,我握了握拳,抬眸時卻聽見一聲消息提示音。
下一秒,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見倚在墻邊的宋時硯,目光落在手機上,眉眼間的冷厲瞬間融化,眼角笑意溫柔。
他湊近手機的收音孔,聲音低啞溫馴:
【沒事乖乖,我正好也有點兒事情,你忙完了再找我就行。】
面前的人自覺息聲。
握在手里的手機震動一聲,我垂眸,恰好看見「硯硯寶貝」發來一條語音。
「你運氣好。」
「道歉吧。」
宋時硯收了手機,望過來的目光重新變得冷漠而無情。
「說完了就放你走。」
「硯哥?」站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滿地喊了一聲。
宋時硯沒理她,手中夾了根煙,旁邊的人想遞火,他卻沒有接。
眼前人的眉眼與以往的照片重合。
宋時硯站在最外邊,燈光只照亮了他的半邊臉,明暗分明,卻仍舊好看得過分。
我有些恍惚。
半邊是我的硯硯。
半邊是宋時硯。
手上的力道一下松開。
我搖了搖頭。
「好。」宋時硯語氣淡淡,沒有再看我,只是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拳腳不斷落在我身上。
一個接一個,被碰到的地方生疼。
威脅,謾罵,一句一句鉆進我的耳朵里。
還有周月月得意的笑聲。
我死命把臉埋進臂彎里。
不知多久,等我再次睜眼,拐角處的人影早已不見。
2
我招惹了周月月。
她招人討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仗著自己有個混混男朋友,在學校里橫。
周三我在食堂排隊吃飯。
她帶著小姐妹忽然出現,招呼也不打,旁若無人地插進隊伍里,擋在了我前面。
如果是平時,我說不定會先和她說上兩句。
可是那天我太餓了。
早上忘吃早飯了,第三節課就餓得不行。
直接推了她一把。
可是我又忘了,我的力氣很大。
這一推,就直接把她推得摔了一屁股。
周月月落地的聲音不小,連帶著那一片忽然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
她估計是從沒受過這種待遇,臉漲得血紅,像是充氣過頭要爆炸的紅色氣球。
我剛想和她道歉,就聽見阿姨叫我:
「妹子吃啥,不要磨磨蹭蹭,后面人還排著隊呢。」
我一愣,瞬間忘記了還在地上的周月月,對著阿姨報了幾道菜名。
等我打完了飯,她已經不見了。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她有錯在先,我們倆之間一筆勾銷了。
3
只是我覺得。
周月月顯然并不這麼覺得。
要不然她也不會拜托男朋友的好兄弟來教訓我了。
我也不會被自己的男朋友帶人打一頓了。
4
回寢室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浸了污水,又臟又臭。
室友捂了鼻子,面色驚異:「冉冉你怎麼了?」
「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她松口氣,「快去洗澡吧。」
我應了一聲,將臉上的口罩摘下,口袋里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乖乖在干嗎呀?】
——【忙完了沒有?】
——【怎麼不理我(流淚貓貓頭.jpg)】
——【乖乖?】
——【乖巧等待.jpg】
我沒有回復,按下息屏鍵,進了衛生間。
5
我和宋時硯網戀三年,還沒見過面。
剛認識的時候,他喊我喊陸冉。
後來熟了,他喊我喊冉冉。
再後來,他和我表白,喊我乖乖。
我們認識快三年。
中途他爺爺去世了。
那段時間我們每天通五個電話,他在那邊講他爺爺,講到聲音嘶啞,又或者落淚。
我在這邊陪他一起哭,邊哭邊安慰他。
我對他的童年了如指掌,聽他念叨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他唯一懷念的歲月。
我的瀏覽器搜索記錄全部都是:親人去世了怎麼安慰最好。
他有時半夜給我打電話。
凌晨三點的城市一片漆黑,我在睡夢中被鈴聲吵醒,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如墨的夜晚,陪他流淚。
後來宋時硯慢慢走了出來,時間證明最好的安慰果然是陪伴。
雖然我們從未見面。
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他說,【乖乖,幸好有你在。】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閨蜜笙笙正好在旁邊看見了,她嗤笑一聲:
「看不出你這麼閑,隔著屏幕去安慰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垂眸盯著屏幕,答非所問:
「很神奇不是嗎?」
「網絡真發達。」
宋時硯的頭像是一只貓,軟軟地沖著我笑,只是看著,也讓我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能把從沒見過面的兩個人變成世俗意義上的親密關系。」
「隔著屏幕的陪伴,也能成為別人的救贖。」
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點擊發送:
——【我會陪著你的。】
「該怎麼說。」我望著笙笙笑,「這就是愛的偉大之處嗎?」
6
浴室里的水流聲戛然而止,我裹了浴巾,出來時室友指著桌上的手機:
「冉冉,你男朋友打了幾個電話,我說你去洗澡了。」
「謝謝。」我溫聲道。
她的目光觸及我的手臂,再次驚呼出聲:
「怎麼摔的,怎麼這麼嚴重?正好我有瓶跌打損傷藥,你過來我給你揉揉。
」
淤青處疼痛蔓延,我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
刺鼻的藥味彌散在狹小的空間里,我給宋時硯打字回話。
——【我洗完啦。】
那邊迅速跳出來一個表情包,似是一直在等我回復。
——【親親.JPG】
——【晚上還打游戲嗎乖乖?】
我想了想,回復:
——【不打了。】
——【我今天。】
——【今天怎麼了?】
我的目光閃了閃,繼續打字。
——【我今天碰見一個人插隊,就推了他一下,他說要找人來教訓我。】
對面的正在輸入中跳了跳,最后變成對方正在講話……
語音框一條條跳出來,我沒有點開,只是回復:
——【沒事啦,他沒來找我。】
——【他插隊還有理了?】宋時硯問道。
對面不停地冒出來語音框,長長短短,帶著紅點。
我的目光卻只落在那一句文字回復上,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怎麼了?」室友疑惑出聲。
眼角笑出兩滴生理性的眼淚,我抬手擦去:「看到一個好笑的笑話。」
7
我們的聊天從未有一天間斷過。
宋時硯給我發過很多照片。
有傍晚時絢爛的夕陽,有草叢邊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有藍到純粹的天空……
還有一張,是他站在自家的花園里,沖著鏡頭微笑。
白色襯衣的衣角被風勾起,少年身姿挺拔,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他說,乖乖,這張照片是專門照給你看的。
說不定哪一天,你能在路上認出我來。
我說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巧合的事情。
夜晚燈光下半明半暗的臉精致而冷漠。
漂亮的五官與照片上的人重疊。
陌生而熟悉。
宋時硯曾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人。
我反問他,你是什麼樣子的?
他說,你喜歡什麼樣,我就是什麼樣。
我說,我喜歡風光霽月的少年。
我所想象的,我的硯硯,就是這個樣子。
那邊沉默良久,只回了我一個笑臉。
8
屏幕那頭的對話框還在不斷跳出來。
我愣了足有半分鐘,才給他發了一句消息:
——【宋時硯。】
——【你想不想見面?】
9
第二天在食堂,我再次碰見了周月月。
她繼續走捷徑,我站在另一隊中間,看著被插隊的男生咽下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
周月月轉頭和小姐妹說笑,血紅的唇角上揚,余光瞥見隊伍里的我。
她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得更厲害,拉著小姐妹離了隊伍,徑直擠入我和前面人的中間。
手肘一聳,差點把我推倒在后面的人身上。
我腳步釀蹌,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
前面的人回頭,眼神不屑,似是嘲諷我昨天的不自量力。
我難得看到這樣丑惡的面貌。
唇角快要被咬出血來,我死命忍住內心的躁動,垂眸掩去所有情緒。
「小,賤,人。」
三個字一字一頓,被她咬得譏諷而難聽。
卻再清晰不過地落進我的耳中。
理智差點崩盤,嘴角有腥味在口腔中蔓延,被我死命咽下。
10
和硯硯寶貝的微信界面停留在昨天他給我發的一個親親表情包。
——【真的嗎乖乖?】
——【我們終于要見面了!】
——【我期待好久了,早就想見你了。】
——【正好,快三年了。】
——【等我想好了日子,就告訴你。】
——【好!】
——【我太高興了,終于能見到你了。】
——【說不定你見面就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
——【我的乖乖怎麼樣我都喜歡。】
——【親親.jpg】
聊天斷在這里,我打完了飯,坐在食堂,翻來覆去地看這一段。
好像想從里面看出什麼來,卻什麼也沒看出來。
11
認識宋時硯以前,我并不是一個合群的孩子。
能稱得上好友的,這麼多年,也只有笙笙一個。
被排擠,被孤立,被人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
我的童年充斥的,就是這些。
可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在那段歲月中,唯一和我相伴的,就是笙笙。
我從沒學會屈服。
周月月以為她斗贏了。
宋時硯從那天晚上之后,沒有再來找過我。
日子好像歸于平靜了。
平靜海面下潛藏著的,是躁動不安的漩渦。
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12
周一傍晚選修課。
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期末不僅要閉卷考試,平時分也給得吝嗇。
選到這門課的學生要麼是運氣不好,要麼是真心實意想學。
鈴聲一響,打扮干煉的中年女人拿了名冊開始點名。
我坐在位置上,聽著一串串的名字,低頭給宋時硯發消息。
——【乖乖,到底是什麼時候啊?】
——【我等不了了,好想馬上見到你。
】
我回復了一個表情包,台上老師正好念到我的名字。
「陸冉。」
我答了一聲到,舉了手,老師的目光從我臉上一閃而過,低頭在表上記下。
——【不著急。】
喊名字的聲音仍在繼續,我準確無誤地捕捉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側頭看去,卻是個與名字不符的相貌。
女孩舉了手,柔柔地答了一聲到。
老師向她看過去,點點頭。
我的心臟忽然開始加速跳動,像是期待,又像是警示。
「老師!」
突兀的聲音忽然在教室里傳開,中年女人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我。
我起身,嘴角笑容溫馴,恭恭敬敬地引爆一顆平地驚雷。
「她不是周月月。」
眼神落在女生有些慌亂的臉上,我神色不變:
「應該是代課的吧。」
教室里鴉雀無聲。
我知道。
我和周月月的梁子,要越結越大了。
13
或許別的老師懶得管代課不代課。
但我知道,這個老師會追究。
不僅追究。
我估計,這門課周月月要過,都懸了。
晚上回寢,宋時硯的語音通話撥過來,嗓音低啞,帶著能溺死人的寵溺。
「今天怎麼樣呀乖乖?」
他喊人乖乖時,兩個字像是從糖罐里滾了一圈,落進耳朵里酥酥麻麻,能撩得人紅了臉。
「今天……很高興。」
我笑著回話,語氣里帶著點掩飾不住的雀躍。
他似是被我感染,語氣里也藏了幾分笑意。
「遇到什麼好事了?」
「……一想到我們馬上要見面了,就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拿著手機聊了兩個小時,最后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入睡時聽見他問:
「還有多久?」
「……快了。」我輕聲道。
14
周月月的報復從我揭穿她找人代課兩天后開始。
她想把我關在教學樓里,我看見她就跑,她追不上。
每天從教室出來,我都戴上口罩拉下帽子,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躲著她。
她抓我沒抓到,自己氣了幾天。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第五天,我和她在食堂狹路相逢。
我打到自己想吃的飯菜,滿心歡喜地捧著碗,想去找一個空位坐下來。
食堂里人熙熙攘攘,我眼尖,瞄到一個位置,高興地往那兒走。
耳邊人聲嘈雜。
還差四五步。
粘膩而滾燙的湯汁忽然從我頭頂澆下,劃過臉頰,又沒入衣領。
還有不少,濺在我的飯碗里。
我端著碗,愣在原地。
湯汁從脖子蜿蜒而下,似小蛇,很癢。
肌膚被湯灼得有些痛,我擰緊了眉,卻只盯著被湯汁污染的飯。
好可惜。
吃不了了。
食堂里靜得落針可聞。
站在我面前的人再熟悉不過。
我和周月月,再次成為了焦點。
落湯雞的樣子很狼狽,我被她折騰得尊嚴掃地,好在口罩還幫我留住了一部分自尊。
熾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刺得我渾身不自在。
余光瞥見圍觀人群中一個坐得筆直的熟悉背影,我的眸光閃了閃,再定睛,卻看清了他對面的人。
周月月的男朋友。
他們是來給周月月撐腰的。
「小賤人!」
「你他媽耍陰招,背地里害我!誰給你臉的?啊?」
周月月氣勢洶洶,血紅的嘴唇一張一合,似毒蛇的杏子,唾沫在我面前亂飛,險些落在眼睛里。
她還在持續輸出,嘴里的話不堪入耳,比下水道腐臭的垃圾還要難聽。
我的尊嚴被她踩在腳下,一點點碾碎。
而我的男朋友。
他就坐在那里。
幫著周月月,冷眼旁觀她的施暴。
多好笑的場景。
口罩下的唇角上揚出一個小弧度。
難堪又窘迫。
周月月罵完了,想扯開我的口罩,把我最后一層遮羞布摘下。
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我捂著臉躲開了她的動作。
「你還敢躲?」
「賤人!」
「我今天就要把你的臉撕爛!」
不行。
唯獨口罩不行。
我像最后掙扎的困獸,死命保護著臉上的口罩。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我知道,他們是怕坐在那里的宋時硯和周月月的男朋友。
周月月夠不著我,惱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扇過來。
還帶著掌風,堪堪要落在我臉上,下一秒,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17
當然不是宋時硯。
我縮著腦袋,遲遲沒有等到巴掌落在臉上,再睜眼,穿著裙子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
周月月的手被她緊緊攥著,電光火石間,清脆的聲音響起,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周月月的臉被重重扇到一邊。
宋時硯回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是看垃圾的不屑,甚至不愿意過多停留,就轉到了我面前的人身上。
周月月的男朋友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了。
周月月捂著臉,目光似毒似怨,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
擋在我前面的人回過頭,長卷髮垂落一縷,唇色殷紅,神色冷淡。
我咬了咬嘴唇,喚她:「笙笙。」
賀笙。
數院的女神。
也是我,小學時候結交的,難兄難弟。
18
我們學校分南北兩校區,她和我在不同的校區,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來我這邊了。
我被她一路牽著,幾乎算得上是被她拖回了寢室。
室友沒有回來,她把我推進衛生間,沒有再和我說一句話。
湯汁已經半干,黏在我身上難受得很,午后溫度高,散發這一股說不上好聞的氣味。
我打開花灑。
出來時見她坐在我的椅子上,靠著椅背皺了眉頭,波浪卷披散在肩頭,和唇色相得益彰,艷如玫瑰。
「你男朋友給你發消息了。」
她聽見我的聲音,指了指我桌上的手機。
「要是我沒記錯,他叫宋時硯,是嗎?」
宋時硯也在北校區。
兩個風云人物,或許在現實中,他們倆更熟。
「嗯。」
她的指尖在眉心捏了捏,面癱臉冷得一如往常。
「他今天在場吧?」
「怎麼回事?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我沒吭聲,垂眸盯著腳尖。
水珠順著發絲砸落在地上,暈開一片水漬。
她的目光轉向我,平靜中帶著探究。
「馬上就不是了。」我忽然開口,抬眸對上她的眼睛。
賀笙的眸光似刀,鋒利而冷,和平時一樣。
她靜靜看了我一會兒,我任她打量。
良久,她起身,手指輕掐我的臉。
「有事找我,別自己憋著。」
18
賀笙陪著我吃完了晚飯才回北院,我把她送到南院門口,沒有掃碼騎車,而是慢慢往寢室走。
路上人不多。
路燈的光照在小路上,還有蚊蟲的影子在飛舞,風從路邊樹林穿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的心情難得暢快。
等下回寢還和宋時硯約著打游戲。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窸窸窣窣,似乎一直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緊跟。
我加快了腳步,后面的聲音也跟著快了起來。
誰在跟著我?
猝然回頭,身后卻空無一人,腳步聲驟然消失,路上的人影也不見了。
錯覺嗎?
我心下有些不安。
轉身繼續加快步伐,拿出手機想給室友打個電話。
手上卻忽然一痛,嘭地一聲,手機砸在地上。
我吃痛收回手,手臂馬上又被人鉗住,一左一右,讓人掙扎不開。
漂亮的尖頭黑色高跟踩在我的手機上,用力地碾了碾,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小路上炸開。
心臟也有細碎的裂縫生出。
那個手機。
是我自己賺錢買來的。
用了三四年,已經不太靈敏了,本來只是圖它內存大。
這麼些年,存下來不少東西,手機有時候卡半天,電池也壞了。
光是修,就修了兩三次。
可它承載得太多,我反而不想丟掉了。
它記載著,我和宋時硯將近三年的回憶。
他帶著哭腔的傾訴,沙啞著煙嗓為我唱的歌,夜半哄我睡覺時刻意放柔的聲音,還有點點滴滴,他和我分享的生活痕跡。
有時看一點點,就能開心一整天。
半邊臉上還有未消的紅腫,遮瑕和粉底只能堪堪蓋住一部分,顯得周月月有些滑稽。
我只是掃了她一眼,就垂下眼,死死盯著被她踩在腳下的手機。
「小賤人。」
她朝我走過來,高跟鞋的細跟在地上敲出噠噠的聲響,清脆悅耳。
「落單了,現在賀笙沒在你身邊,誰來護著你?」
她的聲音尖利似指甲抓過黑板,刺得我耳膜生疼。
所有難聽的話一點一點再次涌入耳中。
婊子。
賤人。
我聽她問候我爹媽,吐出來的臟字不帶重樣。
「小賤貨,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惹了不該惹的人是什麼下場。」
周月月手一揮,身邊的兩個人拖著我進了樹林。
她們力氣很大,鞋子在地上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我固執地不想動,盯著落在不遠處的手機。
背面的玻璃殼已經留下了一個似蛛網的裂縫。
那是周月月的細跟踩出來的。
背后的兩個人使了力,抓得我手腕有些疼,見我不動,索性拖著我。
腳后跟接觸到草地,拖拽著與細碎的石子摩擦,鋒利的石頭劃破了一邊的腳腕。
有點疼。
她們把我撂在地上。
我挺直了腰桿,看向環著手的周月月。
今晚的月光很亮。
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還能讓我看清眼前人猙獰而扭曲的面貌。
兩邊臉不對稱,看得我有些難受。
她抬腳,又快又狠,想要踩我,細跟一晃,我快速側身。
周月月惱羞成怒,「把她拉起來。
」
旁邊的人立馬架起我,像是對待一只待宰的牲畜。
周月月扯開一抹笑,唇色血紅,嘴唇邊緣還有涂出來的紅。
月色之下,就像油彩畫不均勻的詛咒娃娃。
「小賤人。」
她抬腿,尖而細的后跟對準我的小腹處,獰笑著,狠狠踢了下去。
雙手都被鉗制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帶了風的腿朝我襲來。
會很痛的。
我想。
19
我回寢室的時候已經快要關門了。
樓下的宿管阿姨正拿著鎖,我的衣服沾了泥巴和草,臟兮兮的。
進去時我小聲和她道了一句對不起。
阿姨很和藹,只說沒關系。
我回到寢室時。
室友拿了薯片在追劇,聽到開門聲時按下暫停。
「冉冉,怎麼這麼晚……衣服怎麼又臟了?」
「又摔了一跤。」我小聲回答她,沒有摘口罩。
「沒事吧?」
她睜大眼睛:「最近怎麼老摔跤呀?這次有沒有哪里痛?我再給你涂點藥。
」
我搖搖頭。
手臂垂在身側,還有些無力。
我慢慢走到柜子前拿了衣服,又進了衛生間。
溫熱的流水自頭頂落下,我才產生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手臂和大腿處的青紫還未消,足見那天宋時硯帶的人下了多狠的手。
按壓上去時還有一點細微的疼痛,我狠狠擰了一把,生理性的淚水沁出,又被流水帶走。
一起落進下水道里。
20
從浴室出來時,宋時硯的電話正好打來。
我點下接通鍵,微啞的嗓音傳來,他似乎和我總有說不完的事情。
我把手機放在一邊,端了盆子去洗衣服。
褲子上的泥在清水中漾開,污染了一盆清水。
宋時硯和我說,他今天在路邊看見一只小貓,喂了它一點火腿腸。
小貓很可愛。
我用力搓衣服。
「乖乖,你喜歡貓還是狗?」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道:「狗。」
「好,那我們以后,就養一只狗。
」
手上力道松懈,水盆一下砸在地上,裂開一個口子,水從裂縫中奔出,流了滿地。
響聲被那頭的宋時硯聽見了,焦急地問我怎麼了。
「……沒事。」
他松了口氣。
溫柔,善良,細心,深情。
像以往他向我展示的人設一樣。
對流浪的小動物都那麼好。
電話那頭的人還在說這些什麼,我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沒說出口的話被我吞進肚子里。
宋時硯。
我們哪來的以后啊。
21
宋時硯找到我的時間比我想象中要快。
在我被周月月堵的第三天晚上,我從圖書館出來。
有人跟在我身后。
走到人漸漸少了的地方,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將帽子往下拉了拉,不著痕跡地加快步伐,走至拐角,衣領被人從后扯住,一把帶向后面。
腳上的力道不穩,我被他扯得摔倒在一旁的草地上,所幸泥土濕軟,并沒有很痛。
宋時硯松了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頭頂的路燈照射出昏黃的光,卻被他擋在身后,整張臉沒入陰影。
我有些不安地摸上口罩。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沒有任何溫度,甚至還帶了點兒不耐。
「周月月說要你道歉。」
宋時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吐出的詞句不帶任何情緒。
我狼狽地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地看著他,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話。
宋時硯的五官很優越。
我第一次見他的照片就被驚艷到,像遺落在人間的天使。
很俗套的比喻。
可我再沒有見過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比喻。
他發我的那張照片。
少年望向鏡頭,眉目之間俱是溫柔。
可身上分明還有揮之不去的淡淡冷意。
溫柔是他給我的面具。
現在在我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宋時硯。
「乖乖讓她出氣不就完了,你還要挑釁她做什麼。」
宋時硯眉眼間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我頭一次見他蹙眉,用不耐煩的語氣和我說話。
不自量力的小蟲子。
我愣愣地想。
現在在他眼里的我,就是這樣的。
「錯的不是我。」
口罩下的聲音,帶著讓我自己都嚇一跳的嘶啞。
我的目光直直地對上宋時硯的眼睛,挺直了腰桿,試圖挽回最后一點尊嚴。
「是周月月先……」
「我管不著。」宋時硯忽然出聲,打斷我的話,神情淡漠,「我無所謂誰的錯。」
「你讓她丟了面子。」
「她不高興了。」
渾身的力氣一下被抽空,未說出的話湮滅在喉嚨里。
我死死地盯著他看。
「她想讓你周末晚上當著全校的面和她道歉。」
宋時硯看了眼手機,眉頭皺得更緊了,
「直接答應吧,我也不太想和女生動手。」
「道歉?」我把他的話重復了一遍,有些好笑。
「怎麼道歉?」
「周天八點,學校西操場。」宋時硯頓了頓。
「下跪道歉。」
22
拐角處有人路過。
兩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點兒憐憫,卻在看清宋時硯的一瞬間,又變了臉色,快步離開。
沉默在夜晚蔓延。
我垂下眸子。
呼吸聲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快……」
「……好。」
宋時硯頓了一下,「別耍花招。」
「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情,不要讓它演變成更大的……」
「我知道。」我打斷他的話,「周天晚上八點,西操場。」
「我會去的。」
一定會去。
23
寢室已經關門了。
等我再拿出手機時,才看見室友打給我的幾個未接電話。
我給她回了個消息,讓她不要擔心,今天有點事情晚上不回寢室了。
她立馬回了表情包。
宋時硯的新微信消息在我退出室友的聊天界面后,立馬冒出來。
——【乖乖,剛剛怎麼突然不回我了。】
難言的情緒漫上心頭,我一字一句地敲下一行字:
——【宋時硯。】
——【我們見面吧。】
那頭的微信電話立馬跳出來。
我點下接通,宋時硯的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乖乖,真的嗎?我們要見面了?」
我還站在原處,路上已經沒有人了。
月亮被擋進了云層里,路燈的光有些暗,黑夜寂靜無聲。
我聽見他落在我耳邊的呼吸聲。
我望著燈笑,「是的。」
語氣甜膩到讓我自己覺得有些反胃。
「阿硯。」
「好想見你。」
24
賀笙給我開門時我正好結束了通話。
她的目光聚焦在我褲子上的污漬處,沉默地用眼神示意我給她一個解釋。
「小意外。」我平靜道。
「意外?」她重復了一聲,語速很快,沒有情緒起伏,「那這個呢?」
手機屏幕抵在我眼前。
上面掛著一張截圖:
——墻
——周天晚上八點,西操場。
——請大家看一場好戲。
上頭明晃晃地掛著周月月三個字。
還附了一張圖片。
應該是今天晚上宋時硯拍的。
我帶著口罩,帽子拉得很低,坐在地上,看上去形容狼狽。
校園墻給周月月單獨發了一條。
熱度很高。
底下評論很多,卻又不敢明說。
只是隱晦地暗示些什麼。
「陸冉。」
賀笙的臉冷得一如既往。
「告訴我,這是什麼。」
「這是……」
我扯下口罩,沖著她笑。
「狐假虎威的狐貍。」
25
清晨陽光漫過窗欞,生物鐘促使我早早醒過來。
賀笙還在睡。
我揉了揉眼睛,看見五分鐘前宋時硯發來的消息。
——【乖乖,我起來啦,好期待。】
——【親親.jpg】
——【終于要見到我的寶貝了。】
我按下息屏鍵,穿好拖鞋輕輕出了房間。
陽台上掛著我昨天穿的那件外套,隨著風被吹動。
我拿了衣架去取它。
「你要穿這件衣服去約會?」
我回頭,見賀笙已經起了,架著手靠在陽台門邊,冷眼睨我。
「沒有。」我拿過衣服,將它疊好。
入夏的外套很薄,疊好后足夠放進我的挎包,也不會顯得臃腫。
「這是驚喜。」
清晨的風拂面,帶著點未散的涼意。
賀笙的睡裙被風帶起一點,從小到大她都是這一副面癱臉。
她打了個哈欠,又轉身回房:
「有事給我打電話。」
26
手機上的時間從九點五十九變動到十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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