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題怎能沒有冰大對武松的點評呢,我在此搬運冰臨神下作品《死人經》的番外:相關一武松,個人認為是點評江湖最好的文章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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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更時分,「武行者立在嶺頭上看時,見月從東邊上來,照得嶺上草木生輝。」
《水滸傳》當中,這一場景最令我印象深刻,它是一幅充滿象征意義的畫面,正是以蜈蚣嶺為界,武松的人生前后截然不同,他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拋掉從前的幻想與原則,成為一名真正的江湖人。
水滸諸好漢的形象與性格,大都出場即定型,從頭至尾極少變化,唯有武松是個另類,有一個清晰可辨的轉變過程,依稀就是一名從小癡迷蠱惑仔電影、對江湖充滿熱情的青年,守在江湖的門口卻不被允許進入,最終發現一切皆虛,唯有手中的刀最為真實,于是將規矩踩在腳下,反而一步邁進了江湖的中心。
三次殺人,解釋了一切。
初時的武松,一心想成為江湖人,可惜遞上的卻是一份不光彩的履歷:他在家鄉打傷了人,以為對方死了,結果那人只是昏迷,過后又活過來。
武松隨口將這件事說給宋江,想必也隨口說給了柴進莊上諸人,全然不知這會給自己的名聲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柴進以孟嘗君自居,所救助的人越是犯法橫行,越顯得他仗義疏財,殺人的武松與打架的武松,在他眼里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柴大官人的眼光,就是江湖的眼光。
聲名顯赫者如宋江,初出江湖時尚且要將「殺閻婆惜」一事掛在嘴上,直到江州題了反詩,才算有了更光輝的履歷,武松誤以為自己殺人,怎能不惹人恥笑?
柴進對武松先恭后倨,其實與武二郎的「氣性剛」無關,他的莊上慣常接納亡命之徒,武松絕不是最剛烈者,他輸在事跡上,比如投名狀,別人送上一顆乃至數顆人頭,他卻只有將人打昏的一拳,差別相當于會捕獵的狼與發瘋咬人的狗。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的武松對「狼」的江湖一心向望。
跟所有江湖人一樣,他喜歡吹牛,在眾口相傳的世界里,這是必須的基本素質之一,好比現在的網絡名人,哪怕花錢買,也得存幾個能逗人會心一笑的段子。
他也知道自己的事跡不佳,所以初見宋江時才會說「只一拳打得那廝昏沉」,想象武二郎當時的樣子,腦子里得存著三五好友酒桌比斗的場景,「只一拳」就是他最值得炫耀的本事了,在正常的世界里,這足以使他鶴立雞群,在江湖,不過是笑柄。
宋江比柴進有眼力,看出武松是真正的江湖人,是石頭包裹的璞玉,他的熱情接納、十里相送,在這塊石頭上鑿出了第一個孔眼。
武松希望融入江湖,但他也是普通人,遵守社會中的一般準則,所以,他的第一次殺人是為兄報仇。
同樣是殺「淫嫂」的情節,武松的手段與另一位梁山好漢石秀幾乎處處相反。
武松要證據,這證據是給街坊、給官方、給天下人看的,所以他要仔細探訪,甚至一件小事也要人證物證俱全。石秀也要證據,卻只是給義兄楊雄一個人看,潘公待他不薄,石秀從未想過要給這老兒一個交待。
武松要當眾殺人,遍邀左鄰右舍,不準不來,然后他記下口供,拔出刀來,「只一剜」,取出潘金蓮心肝五臟,祭奠亡兄,然后又一刀割下婦人頭,接著又去酒樓殺西門慶。石秀與楊雄將潘巧云與丫環騙到荒山野嶺,暗中殺人,并無他人得見。
武松殺過人自來見官,石秀、楊雄望后山逃亡,徑投梁山泊。
此時的武松,與真正的江湖人天差地別,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他守法。
武松守法,而且知恩圖報,知縣讓他當都頭,他不能甩手就走,石秀對潘公毫無交待,更不在乎官府的看法,潘巧云死后,地方官只能猜測真相,就連不愿落草的楊志,丟了生辰綱也是甩手就跑,沒回去向恩主說個明白。
武松主動提供了一切證據,事情在這里發生了有趣的轉變,即使放在現在,仍有極深的教育意義。
武松的拿出的證據是「錯誤」的。
法律中的正義與普通人的想象有很大區別,武松執行了普通人的正義,殺死淫嫂與奸夫,除了西門慶的家人,滿縣稱贊,但是在法律上,即使有一百個理由,主動殺人也是重罪。
知縣是個懂法的人,與手下小吏將武松送上的供詞稍作修改,于是主動殺人變成了爭執中不慎殺人,帶有正當防衛的性質。
守法卻不會利用法律,向望江湖卻不懂江湖規則,這時的武松就是如此尷尬,他第一次殺人,得來的名聲仍然不如此前的打虎,十字坡張青聽得姓名,問的是「莫不是景陽崗打虎的武都頭?」
因此,發配孟州的路上,張青、孫二娘勸武松落草是不可能成功的,武松尚且記掛著兩名押解公人的好處,這樣的人如何混得了江湖?
在這種情況下,武松與張青喝酒時的場面不免有些喜感,書中寫「兩個又說些江湖上好漢的勾當,卻是殺人放火的事」,關鍵是武松一樣不沾,他殺嫂也不是江湖手段,卻與真正的江湖人張青說得興高采烈。
兩個公人聽到這些話,嚇得呆住了,只是下拜,武松勸慰道:「我等江湖上好漢們說話,你休要吃驚,我們并不肯害為善的人。」
哈哈,每次讀到這一段文字,我都忍不住要笑,此時的武松何其形象、何其真實、何其可愛?
也算在江湖上混跡過的人,武松還是顯得那麼稚嫩,張青剛剛說過孫二娘不分青紅皂白地下迷藥殺人,武松卻說「我們并不肯害為善的人」 ,夫妻二人聽在耳中該是何等心情?
武松終于能與江湖人搭上話了,但他還是未得其門而入。
孟州牢營里,施恩拉攏武松這一段文字,必須與柴進莊上宋江的行為對比著觀看,才有大意思。
論江湖手段,施恩也是個愣頭青,手段笨拙得像是初經云雨的青澀少年。
送飯人已經將事情從頭到尾備說一遍,連主人姓施名恩人稱「金眼彪」都透露了,末了卻說「小管營吩咐小人道:‘休要說知備細’。」施恩之猴急心態躍然紙上。
回過頭再看宋江,喝酒、贈銀、送行,無一刻倦怠、無一字相求,卻將武松的心牢牢攏住。
施恩是管營公子,放在如今算是不大不小的官二代,沒多少江湖經驗,做人不說,尤其不會說話,先是讓仆人透露實情,接著又故作矜持,求人幫忙,卻說讓他「將息三五個月」 ,這話在武松聽來,無異于懷疑自己的本事,當然很不順耳。
等到施恩同意武松舉石墩證明實力,兩人的交情也就止于此了,金眼彪只是一個小混混,成不了宋江,甚至當不得張青。
書中著力描寫施恩之愣,最明顯也是最有趣的對比發生父子之間。
說起快活林的生意,施恩極為直白,「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里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去那里開著一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坊、兌坊里,但有過路**之人到那里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后許她去趁食……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
這一番話格調極低,盡是**、銀子的事,那一句「營里棄命囚徒」,在武松聽來必定更為刺耳,原來施恩根本沒將他當成江湖好漢看待。
都說官場也是江湖,老管營一開口就與兒子有云泥之別,說起同樣的生意,老管營道:「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孟州,增添豪杰氣象。 」
「壯觀孟州增添豪杰氣象」,將一件骯臟生意說得如此大氣磅礴,老管營證明,官場才是更高級的江湖,宋江當小吏無所作為,在江湖中卻混得風生水起,就是因為他那一套籠絡人心的本事,放在官場里實在不值一提。
讀懂這兩番話的區別,差不多也就能看透一多半的日報文章了。
武松要去醉打蔣門神,這一回他沒有殺人,其實連打人也不是重點,他隱約明白了江湖中名聲的重要,他要揚名,所以一路喝酒,一路無所謂,非要將施恩等人鎮住不可。
武松還是沒有領悟行走江湖的竅門,在他身上,缺少亡命之徒的氣質,與石秀、李奎這些人相比,他太謹慎了,勉強達到魯智深的水平:先要挑事,然后再打。
官場與江湖,雖有共通之處,手段卻截然不同,這很正常,強健者覺得力量最重要,聰明人覺得智慧最重要,人人都選自己的長處當標準,江湖人有刀劍,為官者掌法律,發生沖突的時候,當然各自要用最擅長的手段。
陽谷知縣利用法律救了武松一命,張都監則要用同樣的方法殺他。
武松不懂官場,就跟他不懂江湖一樣,張都監將武松留在身邊,大概是怕老管營看出破綻吧。
武松的「不懂」并非愚鈍,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極有自制力的人,后者才是他處境不上不下的根源。
江湖中有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規則,說出來就顯得勢利,會壞了交情,武松懷著理想,以至于無法看破這層窗戶紙,他也沒交到真正的知己,宋江、張青夫婦都不可能對他坦誠相待。
張都監的家宴上,武松生怕酒醉之后失了禮節,不敢痛飲,早早拜退,結果落入陷阱。
事發之后,施恩「慌忙入城和父親商議」,果然還是老管營立刻看清真相,「眼見得是張團練替蔣門神報仇,買囑張都監,卻設出這條計策陷害武松。 」
在老管營的指點下,武松勉強保住性命,他的夢想是江湖,雖然當過都頭,對官場卻只是遠觀,從未涉足,第一次接觸,頭破血流的是他。
官場固然黑暗,江湖也絕非光明,武松的夢想即將轟然坍塌。
官場的手段是法律,但是當法律不能完全達成目標時,張都監等人打算破壞規則,也要借助于刀劍。
江湖的手段是義氣,施恩卻只能做到一半,他不是魯智深,沒有那個本事,也沒有那個膽量,做不到有始有終,更做不出野豬林飛鏟救人的事跡。
武松只有一個人。
在飛云浦,武松殺死兩名意欲害他的公差,開始他第二次殺人,他「提著樸刀,躊躇半晌,一個念頭,竟奔回孟州城里來。」
一個念頭,就是一個念頭,武松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變成了江湖人。
他不想再要證據,那是官場的手段,與江湖何干?他不想當眾殺人、沿途喝酒,那不過是虛名,在險惡的江湖里毫無意義。
一個念頭,武松捅破了心里的那層窗戶紙,即使如此,他仍然保留了幾分從前的性格:自制而謹慎。
他永遠也不會像李奎那樣殺進仇人家里。
血濺鴛鴦樓一段寫得極為細致,連更換衣裳、上墻跳墻、刀放何處這樣的小事都不遺漏,通觀《水滸傳》,再無一處如此詳盡。
為兄報仇時,武松只殺淫嫂與奸夫,連王婆都留給官府,十字坡酒店里,他堅決拒絕傷害押解公人,快活林中,他拳拳皆有分寸。
飛云浦的一個念頭,讓武松變了一個人,他殺馬夫、殺女使、殺養娘玉蘭、殺張都監夫人,等等,不問善惡、不多一言,他終于用上了江湖手段,畫蛇添足的是,他在墻壁上血字書寫:殺人者打虎武松也。
殺人留名後來成為許多江湖小說的橋段,其實在《水滸傳》這部書里,留名絕非標準行為,武松此一舉動顯露出的更多是稚嫩,而不是兇狠。
多年前有一部專拍武松的電視劇,里面放大了養娘玉蘭的情節,武松對她頗為心動,為了情節合理,只好安排玉蘭自殺,而不是被武松殺死。
這一改動,讓武松保留了更多從前的性格,也推遲甚至斷絕了武松的江湖之路,大大減少了江湖的血腥氣。
在張青的店里,武松換上了頭陀的行頭,從此不再是「打虎武松」,他擁有了更值一提的偉大事跡,即使放眼江湖也是出類拔萃。
初更時分,武行者來到蜈蚣上,將要進行他第三次殺人,象征他的徹底轉變。
首先他的念頭就跟從前不一樣,「刀卻自好,到我手里不曾發市,且把這個鳥先生試刀。 」武松的謹慎沒有了,這次殺人既不為報仇,也無關交情,他只想「試刀」。
其次打法也不同,再無各種挑釁,也沒有安排退路,拿起石頭砸門,一刀殺死道童,直奔道人,大戰十數合,砍下人頭。
直到殺人之后,武松才問明緣由,放婦人下山,擱在從前,武松會先問后動手。
武松是江湖人了,從此以后的故事便是江湖老套:惹事生非、不打不相識、落草為寇。
那個謹慎而自制、守法守規則、滿懷夢想的武松消失在蜈蚣嶺上。
相比蜈蚣嶺之后的快意恩仇、行走江湖,我更懷念武松從前的稚嫩與愛吹牛,甚至覺得他就生活在我身邊,舉起屠刀的武松,與普通人再無瓜葛,也無法得到普通人的理解。
有意思的是,金圣嘆在點評中往往勝贊武二郎,將其視為「天人」 ,唯獨對于蜈蚣嶺這一段覺得索然無味,「武松蜈蚣嶺一段文字,意思暗與魯達瓦官寺一段相對,亦是初得戒刀,另與喝彩一番耳,并不復關武松之事。」
所見不同吧,我在蜈蚣嶺上看到兩個鮮明的武松,一個死去,一個出生。
江湖人從來就沒有想象中美妙,若干年之后,武松將領悟這一點,失掉一條臂,真正出家為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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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對這文章感興趣,那我再貼一篇《死人經》的另一篇番外吧,也是講水滸和江湖的,冰臨神下算是我最喜歡的網文作者了(雖然他的文章不像是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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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二:江湖人的江湖書
在電影《東方不敗》里有一句台詞,「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聽上去很酷,可是我感覺不到電影里的江湖與真實世界有何相似相通之處,直到看過《江湖叢談》這本書,才真正相信處處皆有江湖。
此書作者連闊如,說評書的,女兒是連麗如,許多人對她或許更熟一些。
書成于三十年代,報紙連載,對當時的真實江湖有著白描式的記述,雖然關于江湖的書不少,但是大都來自于道聽途說,向連闊如這樣親身經歷、親筆寫成的書極少,因此非常有價值。
總的來說,這本書很枯燥,大量的江湖術語,要不是懷著探索真相的興致,很難讀下去,即使讀過,也可能一目十行,過后即忘。
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初看時的印象仍然鮮明,尤其是里面一些很有趣的細節。
長春會是舊江湖的組織,只有老江湖才能參加,各行各門的人在這里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但是規矩極多,稍有違背,即被行家不恥。
會首得是個大家尊重的人物,自己有藝傍身,懂得人情世故,譬如某地要開廟會,他負責與當地士紳商量大事小情,然后邀請有實力的賣藝人,能讓廟會熱熱鬧鬧,又能排憂解難,不出意外。
江湖行當頗多,辦一場成功的廟會并不容易,說書、算命一類的文把式和舞刀弄棒的武把式都得有,而且比例得適當,互不干擾,比如說書的和賣膏藥的不能挨著,全是大嗓門,總有一方壓一方,生意沒法做。
哪行挨哪行、隔多少距離、各占那一塊,其中都有門道,不是懂行的人做不得。
這一段描述倒是解開我心中的一個疑huo。
《水滸傳》當中有一段故事,病大蟲薛永到揭陽鎮使槍棒賣膏藥,圍觀者沒人給錢,原本他不懂規矩,到了鎮上沒先去拜訪穆弘、穆春兄弟二人,不僅得不到錢,連住店吃飯都沒去處。
穆氏兄弟是惡霸,但也有一套規矩,江湖名聲要靠口口相處,如果一味逞強好勝,賣藝的人都不敢來,兄弟倆也就沒錢可賺了。
如果不看手段,在這個故事里不懂規矩該受懲罰的是薛永。
薛永沒去提前拜見當地江湖人物還是小事,關鍵是他隨便選了個熱鬧地方賣藝,很可能擋了別人的財路,比如旁邊是個卦攤兒,被他一通吆喝,將客人都給引走了,算卦的就沒法攬生意了。
算卦的人若是拜過穆氏兄弟并交過分成,就得找他們解決問題,兩人當然要懲罰不懂行的新人,保護守規矩的老人。
在外人看來,受欺負的是薛永,但是在老江湖眼里,薛永咎由自取。
外人當然是多數,大家都喜歡猛龍過江、打敗地方惡霸的故事,我也一樣,即使對江湖稍有了解之后,還是幻想一身本事闖江湖的逍遙自在。
所以江湖不易,所以才有那麼多人處處受挫,所以才有「人就是江湖」這種說法。
連闊如筆下的江湖,幾乎就是各行各業的真實寫照,即使單純如學校,新轉來的學生也經常會犯薛永的錯誤:不小心坐在了某人固定的位置上,不合時宜地在某人說話時接茬,然后惹來麻煩。
有意思的是,學校也跟江湖一樣,轉校生無意中得罪的同學可能永遠都不會將不滿表lu出來,收拾他的總是另一些看似無關的「壞學生」。
壞學生跟穆氏兄弟一樣,以惡人的形象,不自覺地維護著某種不成文的規矩。
單位與江湖就更加相似了,每一位職員都是「賣藝人」,分為各行各業,有著相對固定的地盤,輕易不允許他人進入,尤其不允許新人染指。
新人想迅速融入單位,也得跟老江湖一樣「拜碼頭」 。
掌控江湖規矩的人未必是領導,更可能是某個八面玲瓏的小職員,他的用處不在于告訴你如何工作,而是指點新人的「位置」。
大多數人不自覺地做了這些事情,一點也不覺得為難,但是總會犯下或多或少的錯誤,少部分人自覺地反思,開始總結出成套的規矩,這就是所謂的老江湖。
哪里都有老江湖,他們可能看上去一無是處,卻總能化險為夷,甚至成為領導與職員之間最重要的溝通橋梁。
病大蟲薛永是失敗者,即使後來不打不相識,他也只是陪襯。
他也是能獲得同情的人物,面對陌生的環境,我們都會有薛永似的困huo:為什麼我一身本事卻得不到應有的賞識呢?
站在某一方的立場上判斷是非極為容易,但是稍微拉開一點距離,站在更客觀的角度,是非就會變得模糊不清:某方得利,就有某方失利,為了共贏,就得有規矩,有規矩就得有執行者。
當規矩沒有寫明的時候,就有了江湖。
《江湖叢談》里有一個故事:某大盜是位講義氣的江湖人,臨時需要銀兩周轉,于是向一家富戶借貸,居間傳話的是富戶家的護院,護院也是江湖人,因此愿意為大盜擔保,富戶當然不同意,護院只得辭職。接下來,富戶家頻繁被盜,請來警察也擋不住,最后沒辦法,只能請回護院,從中說和,破費不少錢財。
大盜、護院、富戶,立場截然不同的三方,因為其中一方不守規矩,鬧出一場是非來,站在其中任何一方的角度,都能寫出一段ji昂慷慨的情節:大盜是俠盜,富戶就是不仁者,護院是識時務講義氣的人;大盜是惡人,富戶就是受害者,護院助紂為虐。
連闊如自己就是江湖人,所以他對江湖規矩沒有批判,他反感的是那些不懂規矩、不守規矩的人。
《江湖叢談》值得細看,我打算再看一遍,哪怕是草草地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