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招賢館韓信展才華 丞相府蕭何識棟梁 【節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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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丞相蕭何,前些日子去了巴蜀,只為早日把后方儲備整治好,要替將來預作打算。昨天剛返回漢中,料理了許多事情,當晚回到宅中,百感交集,正對時下局面擔憂,斜靠堂椅之上自語道:「何時才能覓得三軍元戎,早日實現宏圖大志?」輕拍椅子扶手,搖頭嘆息。只見門官進來報道:「滕公有事拜見。」蕭丞相道:「夜來我府中,必有大事。」請進相府,禮罷,分賓主坐了,問道:「滕公夜來拜訪,必有要緊的話要說?」夏侯嬰道:「丞相以為,今下我朝,何事最急?」蕭何道:「諸事皆趨具備。軍馬糧草,早晚便能著落。眼下唯獨缺少一個能夠統領三軍的帥才,無時無刻不教人企盼。
次日一早,夏侯嬰急急去薛歐軍中,請出韓信,將事情告訴了他。韓信歡喜,即隨了夏侯嬰,飛馬趕奔丞相府來。丞相府前,門禁嚴肅,堂階深遠。門吏見是夏侯嬰,道:「稍候。」忙入內去稟報。少頃,出來一個相府舍人,道:「丞相有請。」夏侯嬰回身對韓信道:「本官要事在身,暫不能作陪。賢士只管入內去見丞相,把所懷才能盡皆展露了。若得丞相賞識,必將出人頭地。」韓信拜過,便跟著那個舍人,邁進相府來。走過兩三重門,側面一座修竹林,清靜茂密。韓信尋思道:「府中沒種甚麼奇花、異草,獨栽許多翠竹,足見蕭丞相是個樸實的人。」那舍人在前面引路,引過一帶回廊,只見一所廳堂,堂前有軍卒守護。
蕭何聽了,也覺有些失禮,忙將韓信延請到上座,拜道:「老夫無知,有失待客之禮。還望賢士見諒。」韓信道:「丞相為國求賢,自當以誠相待。所待之人,才會傾心補報。」蕭何拱手道:「方今天下,強弱分明,似乎主次已定。 賢士對此,是何判斷?」韓信道:「關中左有崤函,右有隴蜀,沃野千里,乃為天府之國,帝王建都之地。項王舍而不居,卻往都彭城,此已失天下之勢也!漢王遠遷漢中,貌似失望,實則有利,正可養精蓄銳。譬如虎豹盤踞山林,即便智者,亦無可圖也。項王威攝天下,諸侯皆畏其強,不敢與敵。然背叛之心,藏于不測之中。其雖外表安寧,內尚存有隱患。反不如漢王,偏安一隅,卻可借以收拾人心,蓄養勢力,不受他國侵擾。項王性暴,自以為強盛,實難收天下人之心。不出數月,終將大亂。三秦之地,今都委之于章邯三人。關中父老,多懷切膚之痛,對此三人無不恨之入骨。私下里無一人不感念漢王恩德,皆愿推立秦王。故漢王一旦興師,百姓自當為我而戰,三秦傳檄可定也。 天下形勢,瞬息即變,安、危、治、亂、強、弱,若由智者推論,已然清晰明了。」蕭何道:「若以賢士所論,漢欲與楚一爭天下,該不是妄言。」韓信道:「漢王雖遠遷于此,然雄心勃勃,斷不肯老死漢中!」蕭何湊過臉來,低聲問道:「棧道已被燒絕,如何行得軍馬?」韓信笑道:「前時燒絕棧道,必是智者所為,以示漢王確無東向之心。去關中之路,絕非一條。此計只瞞得項王,豈能瞞得韓信?」蕭何聽了,吃了一驚,暗道:「能將此事說破,非是一般人。」滿面堆笑,離座拜道:「賢士所言,句句說到老夫心坎里。此處說話,稍有不便。請去鄙宅一坐,老夫待細細討教。」叫來左右,備好馬匹,同了韓信,一齊來到自家宅第。
廳堂之上,早已預備好酒席。蕭何請韓信上席,分賓主坐了。 敬了三盞,蕭何問道:「賢士既能窺破漢王心思,當知漢王正為何事所困?」韓信道:「獨缺一員大將。」蕭何道:「漢王營中,人才濟濟,曹參、樊噲、周勃、灌嬰諸人,皆今世猛將。賢士為何卻說,漢王獨缺大將?」韓信道:「觀今下之將,或有勇而無謀,或有謀而無勇,有恃己之能而不能容眾者,有外表溫恭而內心傲慢者,有矜貴而惡卑者,有性情驕橫而恥下問者,有揚己之長掩人之善者,有藏己之過彰人之非者; 凡此種種弊端,必不善將兵。曹參之流,不具五才,難棄十過,故不足以為大將。」蕭何道:「賢士如為大將,有何不同?」韓信道:「韓信所習,源出古兵法,常人難以辨識。當做到文武兼備,動靜自然;師未出如山岳穩重,兵既發似江河奔騰;運籌如鬼神,變化如天地,號令如雷霆,賞罰如四時;亡而能存,死而能生,弱而能強,柔而能剛,危而能安,禍而能福,機變不測,決勝千里;自天之上,由地之下,無所不知;自內而外,由外而內,無所違惑;十營之鼓,百萬之眾,無有不辨;晝夜陰晴,風雷雨雪,無有不悉;懷藏不窮之智,手握決勝之權,奇正交錯,陰陽始終;施之以仁,立之以信,激之以勇,灌之以忠;至此,成湯之伊尹,渭水之子牙,燕山之樂毅,已皆為我師矣。 此我信奉之道,如能熟練運用,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謀無不成,將無敵于天下矣。」
蕭何聽罷,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緩過神來,尋思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領,真乃天下奇才。我如不極力去舉薦,豈不是將造福的麒麟誤同了尋常的鷹犬一般?前與張良別時,他曾說,有能人將來相助。面前這個人,分明就是!」打定主張,要到漢王那里去舉薦。正是:駿馬識辨靠伯樂,名將登台仗知音。
究竟漢王是否肯聽蕭何薦言,重用韓信?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