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年是我買來的男朋友。
為了討好他,我掏錢給他奶奶治病,還為他親自下廚。
手上都是油濺到的斑點。
可他卻整日冷著一張臉,話也少得可憐。
我心灰意冷,提了分手。
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說了句:「好。」
1
我覺醒女配記憶的時候,女主木阮阮已經出場。
街道巷口,她被幾個黃毛小子騷擾,裴延年出現,恰好英雄救美。
「你受傷了,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小傷。」
「不行!萬一感染了會麻煩的。對了,我叫木阮阮,是湘大的大二生,你呢?」
「裴延年,大四。」
……
木阮阮細聲細語地關心著手受傷的裴延年,眼神有感激,有感動,還有三分小女生的嬌羞。
相比之下,我利用裴延年奶奶住院急需用錢,花五百萬強「買」他做我男朋友半年的行為,實在是上不了台面。
她是讀者偏愛的小太陽人設,家境殷實,從小在愛的包圍中長大。又是男主裴延年的直系學妹,兩人在學校經常能見面。一來二去,互生情緒,女主窮追不舍,終于打動他。
經典的校園救贖文學。
俗套又命定的初見。
而我和裴延年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兼職的酒吧。
他家境貧寒,為了給相依為命的奶奶治病,打了十幾份工。
燈光下,他白得透光,靜得出奇,偶爾客氣一笑,彬彬有禮。
和周身喧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我見色起意,流氓地朝他吹了吹口哨。
「喂,帥哥,跟我談戀愛怎麼樣?」
他不屑一顧,冷冷回了句:「抱歉,我不做那種事。」
我不死心,經常去那家酒吧,和他見了一面又一面。
他厭惡我仗著有錢耍大小姐脾氣,我卻用五倍的價錢把他困在我身邊,讓他只為我一個人服務。
他越不理會我,我就越喜歡他。
我們的關系純靠金錢維系,不帶一絲感情。
從初見就落了一大截。
看著他們在陽光下美好相遇的畫面,我心里百味雜陳。
雖然裴延年答應做我男朋友半年,可自交易到現在,他對我大都冷著一張臉,話也少得可憐。
只有在我逼他喊姐姐,對他強制愛的時候,他面上才會有幾分大學生該有的羞赧,以及給我一種他愛我的錯覺。
我要去學校陪他上課,他避諱我跟他的關系,從來沒應允過。我給他做愛心便當,他敷衍地嘗幾口就說飽了。我說要去醫院照顧奶奶,他疾言厲色地制止。
還有好多,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
我面前的他,遠不像現在和女主說話時那麼溫和耐心,會面帶微笑,會低頭傾聽。
這就是宿命嗎?
他們同框的畫面是那麼和諧,我像一個偷窺者,只敢在一旁偷偷看。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而我,是阻攔他們幸福的惡毒女配。
按照劇情,我為了得到裴延年,不惜違法犯罪綁架女主來拆散他們,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永住牢房的悲慘結局。
不可以!
我不能重蹈覆轍。
我提著給裴延年做的便當,萌生了退意。
2
「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遲?」
我到家的時候,裴延年已經坐在沙發上等我。
茶幾上是他洗好的葡萄。
他看著我,等我的回答。
我卻盯著他左手貼著粉色的創可貼,印著草莓熊,女主專屬的東西。
他似乎意識到了我的目光,把掌心背著我,欲蓋彌彰。
這就開始偏上了。
「我幾點回來是我的自由,要你管!」
我心里不舒坦,直接越過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邊。
依照劇情,過幾天裴延年學校舉辦校慶,作為直系學長的他會再次遇到木阮阮,和她一起排練節目,然后被她的開朗活潑吸引,一顆心慢慢動搖。
我呢,因為吃醋跑到他的學校撒潑發瘋,找女主麻煩,讓裴延年顏面掃地,最終成為他心里最厭惡的人。
「葡萄我洗好了。」
「不吃!」
「誰惹你生氣了?」
「沒誰!」
「那葡萄你記得吃。我還有課,先回學校了。」
他收拾著就要離開。
他看著很疲憊,我強壓住要挽留他的沖動。
裴延年這個人啊,他從不會追問為什麼,只會由著我去,說到底,就是不在乎。
原本我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讓他喜歡上我,現在想來,不過是因為我女配的命已經注定。
「裴延年!」我喊住他,「你以后,不用過來了。」
「什麼意思?」
他愣了片刻,問道。
「字面意思。」
我不再理會他有什麼反應,兀自上了樓。
3
我一覺睡到了晚上七點,被飯香醒的。
下樓時,裴延年正低著頭擺弄桌上的菜,都是我平常愛吃的,還多了份紅糖水。
「我不是讓你別再過來嗎?」
「半年還沒到。」
還挺守約。
我居高臨下,擺出甲方般的傲慢。
「我說交易終止就終止,你現在就帶著你的行李走吧。」
「吃完飯再說。」
他不理不睬,我也餓得難受,面對面吃起飯來。
太安靜了,我討厭這樣的氛圍。
他用餐的時候很少說話,我則是不說話渾身難受。
我只能開始找話題:「我記得你今晚有輔導員的課要上,調課了?」
因為喜歡,我對他的一切都很上心。
他也記得我的喜好忌口,當然,是我親手寫成列表,威逼他記下的。
裴延年錯愕地看了我一眼,語氣不疾不徐:「翹了。」
「!」
手里的湯勺掉在桌上。
裴延年是老師眼里的學霸,同學眼里的三好學生,兼職再忙也不會逃課。
「你干嘛翹課?想不學好啊。」
他抬頭解釋:「你今天不是生理期來了嗎?我怕你痛經,就回來了。
」
「我……」
想罵他的話堵在嗓子眼。
難怪煮了一盅紅糖水,他以為我突然發脾氣是來了生理期。
我們相對無言地用完晚餐。
「你手受傷就別弄那些了,我來就好。」
他有些愣怔,表情似乎在說:「我這麼個驕矜的人居然也會刷碗。」
我無視他的震驚,轉身進了廚房。
沒遇到他之前,我都是自己養活自己的。
當然,他是不會知道的。
「你今天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沒有,你走吧。」
我冷著臉,下逐客令。
他跟著我上樓。
「你不一直討厭我、想離開我嗎?我放你離開。」
他忽地攥住我的手:「韓嘉宜,你又在想什麼招數?」
看來我之前給他造成的陰影不小。
「我……我沒耍招數。」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在你眼里,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朋友啊。
」
「呵,你見過會親嘴睡同一張床的朋友嗎?」
「親朋好友啊。」
裴延年更生氣了,把我堵在門后,箍著我的腰。
近距離看他青筋暴起,我有點害怕。
「呵……」
裴延年不茍言笑,分不清他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只感受到他手勁越來越大。
「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裴延年被我氣得摔門而去。
他最近脾氣見長啊,都敢給我甩臉色了。
我孤零零站在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我如他所愿,怎麼反倒朝我發起脾氣來了。
女主都正式出場了,屬于我的戲份即將殺青。
我不想讓自己走上原定女配的悲慘命運,唯一能做的就是從現在開始把裴延年踢出我的世界。
我準備洗澡,小腹突然墜痛,身下涌出一股熱流。
靠!
生理期真來了。
完蛋啦!
下午為了發泄情緒,連吃了三根雪糕,喝了兩杯冰果茶。
匆匆洗完澡,我在床上蜷縮著,額頭疼得出了汗,小腹像有卡車不斷碾過。
虛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裴延年那張冷漠矜持的臉。
嗚,想他了。
前幾次都是裴延年陪著我的。
「嘉宜。」是裴延年。
他沒走!
他伸手開了床頭的橘黃燈,「是不是又難受了?我幫你揉揉。」
「你怎麼回來了?」
我要鉆進他的懷里,他往后躲了躲。
「別,身上有汗味。」
「要抱。」
「那我去洗洗。」
「要抱~」
他拗不過我,伸手攬過。
溫熱的手掌覆在我冰涼的小腹上,傳遞著絲絲熱意,我滿足地喟嘆。
「好點了嗎?」
「嗯。」
我既貪戀他這一時的溫暖,又害怕他終究要離我而去的事實。
「我給你揉揉,你睡吧。」
屋里燈光微暗,我忍住想哭的沖動,往他懷里挪了挪。
「裴延年,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4
裴延年說期限沒到,他不同意我提的分手。
而我的心,因為那晚他的一句「沒有」再次起了波瀾。
他說他不討厭我。
是真的不討厭還是那個當下為了哄我才說的?
不久前他還是冷冰冰的,和我站在一起,全身上下都寫著排斥和拒絕。
現在不僅對我噓寒問暖,還操心我的日常飲食。
我有點受寵若驚,總覺得是回光返照。
「我今天上午有化學實驗要做,中午趕不及回來。你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嗎?」
「你,是在主動跟我報備?」
我難掩驚訝。
我還沉浸在他跟我報備的喜悅中,等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我抱到了沙發上。
怎麼回事?
他從前親我一下都要我一主動,二強迫的。
「看我做什麼?」
「裴延年,」我睜著無辜的雙眼,「我想去你們學校看看。」
他沉思片刻,我做好被拒絕的打算,聽見他說:「那你先把睡衣換掉。
」
我借著生理期得寸進尺:「你幫我。」
「我不……」
我攥著他的衣袖,眼神哀求:「我肚子還有點痛。」
裴延年拗不過我,認命地取來我的裙子。
又不是頭一回幫我穿衣服,他耳朵還是紅得那麼厲害,眼神躲躲閃閃,純情又好欺負。
「裴延年,裙子拉鏈沒拉。」
我故意逗他。
「我……我忘了,抱歉。」
「又不是沒見過,怎麼還這麼害羞啊?」
「我沒……」
我笑:「裴延年。」
「嗯?」
他抬頭的瞬間,我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軟軟的,潤潤的。
裴延年給了點點回應。
偷襲成功,我們在沙發上愈吻愈深。
不管以后會怎麼樣,至少現在,他還是我的男朋友。
5
湘大是湘城一帶最好的大學。
我大學聯考失利,沒能考上,一直是我最大的遺憾。
和裴延年一起漫步在學校里,有種回到大學的感覺。
我比裴延年大三歲,為了縮小年齡差,我今天特地換了套清新的草綠色露肩裙。
一對情侶牽著手從面前經過,我有點心動,湊上前:「裴延年,能牽手嗎?」
他低頭看了看我們之間的距離。
剛要伸出手,被身后一道聲音打破:
「裴延年學長,真的是你!我真的見到你了。」
木阮阮激動地跑過來,看向裴延年的時候,彎著眉眼,情意都快要漫出眼睛了。
我知道她今天會出現,做好了面對面的準備。
原書女主在男主第一次救了她的時候就芳心暗許,一直在暗中打聽他的消息。
這次也是她知道裴延年要去實驗樓做實驗制造出來的偶遇。
不一樣的是,我沒因為生理期難受躺在家里,而是跟來了學校。
木阮阮一出現,裴延年的注意力立馬就轉移到了她身上。
他不經意間就露出了笑容。
女主光環能讓她什麼都不做就能一點點把裴延年的心占滿。
我攏攏裴延年的袖口,和他挨得更近了些。
裴延年僵了一瞬,低頭朝我看了看。
「學長,我們真有緣分。對了,你的手好些了嗎?」
「好了。」
「學長,這位姐姐是你女朋友嗎?」
她的眼珠子在我和裴延年之間來回打轉。
「她是我……」
裴延年面露難色。
在他眼里,我們這段感情終究是見不得人的。
或許他對我那樣,只是因為我們在交易期,還是名義上的男女朋友。
他心里是不認可我的。
我喉頭髮澀,主動接了他的話:「我是他姐姐。」
木阮阮如釋重負:「原來是姐姐啊,看到姐姐你這麼漂亮,我差點以為你們是一對了呢。我就說嘛,大家都說學長是單身,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女朋友呢?」
我看著裴延年,心里失望,維持著面上的微笑。
「嘉宜,你為什麼……」
他臉上溢出一絲異樣,注意力很快就被木阮阮的一句話移走。
「學長,你今天也是要做實驗嗎?」
「嗯。」
「真巧,我們班也要做,不過我沒什麼頭緒。就是那個實驗……」
她問他專業上的事,裴延年耐心作答。
我插不上嘴,杵在那里屬實有點多余。
「你們先聊,我去旁邊逛逛。」
「嘉宜,你別走遠。」
裴延年在身后喊我,我裝作沒聽到往前走去。
原書關于我的著墨其實并不是很多,書的開篇我和裴延年已經鬧得很崩了,后續都是我單方面死纏著他。
出場總共不到十次,次次都以狼狽和咆哮結束。
原作者估計是想通過無腦女配的人設來襯托表現男女主的完美,刻畫他們彼此唯一的真愛定論,所以后期把我的人設完全寫塌。
我好歹是個千金出身,受過九年義務教育,讀過大學。
雖然家庭不睦,那我也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獨立女性,再愛一個男人也不至于把自己變得那麼偏激,那麼不堪,令人唏噓。
「韓嘉宜,真的是你啊。」
眼前站了一個穿著白大褂,手里捧著試卷的男生。
「顧輕?」
「兩年沒見,你現在還好嗎?」
有關顧輕的記憶相繼解鎖。
他和我是大學同學,也是在我因裴延年喪心病狂后唯一守在我身邊的人。
原書里,他和我曾是年少的好友,中間因為我家里出了變故失去聯系,直到大學再遇。
他先前跟我表白過,被我拒絕了,他繼續深造考上湘大的碩士。
我跟他本該在兩年后再見的,因為我的覺醒,原有的發展軌跡全被打亂,后面的劇情也提前了。
……
「好啦,別這麼看著我,你男朋友會吃醋的。」
裴延年不喜歡我秀恩愛,一直沒在朋友圈官宣過。
「你怎麼知道我戀愛……」
「從我來到現在,他一直在那兒盯著我呢。除了男朋友,我想不出其他關系。」
顧輕指了指我身后,裴延年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站在十步開外。
我沒否認和裴延年的關系,顧輕眼里閃過了一絲落寞。
「你們很般配,祝福你們。」
閑聊幾句后,顧輕和我道別。
經過裴延年的時候,兩人點了點頭互相示意。
「你實驗這麼快就做完了?」
「老師臨時請假,今天的實驗課取消了。走,我帶你去逛逛。」
裴延年主動牽起我的手。
我遲疑在原地。
「不是說牽手嗎?」
總覺得他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里不對勁。
「剛才的女生叫木阮阮,上次我在校外見她被人欺負,出手救了她。手掌的傷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我們之間沒什麼。」
我能理解他這麼緊張地跟我解釋。
三個月前他被隔壁學校女生送情書,我剛和他鬧過,那次把他折騰得夠嗆。
「我沒多想的。」
「那就好。」
裴延年明顯地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嘴角的笑斂去,手掌被他包裹著,也絲毫感覺不到熱意。
我一點好印象都沒給他留下過。
裴延年,再有不到一月,你就會隨著劇情漸漸愛上木阮阮。
到時候,你還會記得你的世界里曾出現一個我嗎?
彼此無聲。
風吹過,卷起我的長髮。
這是第一次和裴延年安安靜靜地在一塊散步,他主動牽著我的手,經過一處便給我介紹一遍。
在外人看來,倒真像是一對校園情侶。
逛得有些累,我們坐在路邊的石椅上休息。
校園里的樟樹依舊郁蔥。
「裴延年,那晚你說你不討厭我,是真的嗎?」
「嗯。」
我心里的酸澀褪去一些,唇角勾起一個笑:「裴延年,這半年有你在身邊我很開心。
」
「嘉宜,你最近有點奇怪。」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比如我和你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畸形的,因金錢而起,因強迫而起。從頭到尾都是我強留你在我身邊,我并沒在意過你的想法。我對你發脾氣,仗著金錢欺負你,完全把自己的開心建立在你的痛苦上,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道歉。」
「我沒……」裴延年欲開口,被我打斷:「我仔細想過了,我們到此結束吧,對你對我都好。」
「你,決定了?」
裴延年再開口,聲音有些啞。
「嗯。」
面前的路人走過一批又一批,學生放學的鈴聲還在不停地響著。
許久,裴延年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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