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有一個在紅白喜事上給人做飯的廚子,他六十來歲,又高又瘦,看起來慈眉善目,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這個人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善良。
以前我們十里八鄉的不論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會請他過去做大廚,後來愿意請他的人越來越少,原因是他總是偷主家的東西。
比如原本主家準備了50桌酒席的菜,經了他的手,50桌就硬生生的變成了45桌。廚子偷拿酒席上的菜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可別的廚子只偷拿幾盤,他卻偷拿好幾桌,而且不止拿菜,還拿煙、酒,折算成錢就是幾百、甚至上千。
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慢慢就沒人敢再請他了。但我們村的人卻不得不請,他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橫行霸道,誰家辦紅白喜事如果沒有請他去做主廚,他的小兒子就會去找人家的麻煩。
要麼對人家各種謾罵,要麼就故意找茬去破壞人家的紅白喜事。大家為了過安生日子,不得不硬著頭皮請他。明里不敢說什麼,可背地里卻都罵他和他的小兒子。
我哥結婚時,迫于無奈,我爸請他來做主廚。
我們那邊是吃流水席,一般是在馬路上搭一個大棚子,里面擺上十幾張桌子,誰先來誰就先入席,桌子不大,一桌坐七個人,都坐滿后就開席,來晚的只能在棚子外面等著,等這一輪席吃完后緊接著再開下一輪。
菜都是買的一些半成品,提前一兩天就要準備好,雞、魚、肉之類的會放到冰柜里。冰柜是廚子的,誰家辦事就把冰柜拉到誰家。廚子把冰柜拉過來后,因為院子要留給他們搭爐做飯,所以我爸把冰柜放到了我們平時做飯的屋子里。
我哥舉行婚禮的頭一天晚上,我爸激動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著,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等到五點左右我哥就要接著新娘一起到鎮上化妝,所以他干脆起床不睡了。
他準備清理一下院子,結果聽見放冰柜的那個屋子里有動靜,以為是誰家的貓來偷吃東西。
可走近了才發現并不是什麼貓,而是那個廚子。他頭上戴了一個頭燈,正彎著腰在冰柜里翻來翻去,腳邊放了一個很大的紅色塑料袋,因為天黑看不太清里面裝的啥。
我爸又氣又惱,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沖他發火,只得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我爸后,尷尬的笑著說:「你這麼早就起了啊,有的菜我白天聞著有點變味了,扔了浪費,我拿回家喂狗。」
我爸心想:菜都是早上剛買回來的,而且買回來就放到冰柜里了,怎麼可能變味,你拿回家不是喂狗,而是喂你們自己。
心里雖然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我爸站在旁邊不吱聲,他尷尬地拎起袋子走了。等他走了我爸檢查了一下冰柜,發現少了好幾個肘子和雞。
等婚禮結束清點東西時,發現酒也少了一箱,煙也少了一條。我爸氣得直罵,想去找他,卻被我媽拽住了,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我媽說啥都不讓他去。
我們沒去找他,可他兒子卻找上了我們。
過了十來天,他的小兒子突然來到我們家,說他在我家拿菜的那天晚上被我爸嚇到了,回去就感覺身體不舒服,在家堅持了幾天,後來實在受不了就去了醫院,雖然沒檢查出來什麼大毛病,可光檢查費就花了一兩千,讓我們賠他們兩千塊錢。
這真是欺人太甚,我爸氣壞了,和他小兒子理論,可他小兒子一點道理都不講,臨走之前還說如果我們不給他們這個錢,他就找人收拾我爸。我爸媽被氣得直哆嗦,可對付這種人又實在沒什麼好辦法。
我爺爺去找了村支書,村支書出面調解,但最后也沒調解出個所以然來,這事就這麼往后拖了幾天。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廚子的小兒子就出了事。
他小兒子因為打架,被抓起來了。不是簡單的打架,而是把人打si了,聽說最少要吃十年的牢飯。
我們村的人沒有一個同情的,都拍手叫好,他們家的人躲在家里好多天沒有出門。等廚子再出門時,就完全換了一副嘴臉,不管見了誰都笑著和別人打招呼。
他似乎消瘦了很多,個子顯得更高挑了,氣色也不怎麼好,村里人都幸災樂禍的說他是被兒子愁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了小兒子撐腰,他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不論別人在背后怎麼嘲諷,他都裝作聽不見。
又過了半個月左右,差不多是4月底、5月初,地里的蒜薹陸續成熟了。我們那基本上家家戶戶都種大蒜。種大蒜的收入還可以,有的人為了多掙錢,就把家里所有的地都用來種大蒜,甚至還去承包別人的地。 到蒜薹或是蒜頭成熟的時候,自家人忙不過來,就會花錢請人來幫忙。
廚子家沒有種地,之前他兒子混的好的時候,他們把地都承包給了別人。他小兒子出事后,他們賠了對方不少錢,手頭有點緊。于是他就去別人地里打工掙錢,幫人家滴蒜薹。
他老伴和他大兒子都攔著不讓他去,說他身體不好,不能干這種活。滴蒜薹看起來挺輕松,實際上要一直彎著腰,一天下來還是挺累的。可他不聽勸,趁著老伴不注意偷溜了出去。
他老伴在別人家的蒜薹地里找到了他,拽他回家,可他就是不回,沒辦法,他老伴只能去找主人家。主人家打趣似的說:「你這麼心疼他干嗎,讓他使勁干,掙了錢給你買肉吃。」
他老伴苦笑著說:「他身體不好,不能干這種活。」
主人家雙手一攤說:「你勸他都不聽,我勸更不聽啊。 」
無奈之下,他老伴把主人家拽到一邊說:「他得了肺癌,要是在你這累的病情加重了,我們可就賴上你了。」
原來,當初他小兒子說他身體不舒服去醫院看病是真的,不過不是被我爸嚇的,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經感覺身體不適了,但他一直沒拿當一回事,後來胸部痛的厲害,而且喘不上來氣,這才想起來去醫院。做完檢查,醫生說是肺癌,已經到了晚期,治療的意義不大,不如直接回家,想吃什麼就盡情吃,想喝什麼就盡情喝,意思是不一定哪天就走了。
他們默默的把他帶回了家,怕他承受不了,沒敢告知實情,騙他說身體沒問題。
主人家不敢再留他,把他攆走了。他老伴千叮嚀萬囑咐,讓主人家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但村里還是很快傳開了。大家都說他這是報應。
我爸媽聽說后也是對他一點都不同情,特別是他的小兒子,提起來就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當時那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著訛我們兩千塊錢,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村里落井下石的人很多。他吃完飯遛彎時,有的人遇到他,就故意問:「哎呀,聽說你得了不好的病,年紀又不大,剛六十來歲,怎麼會得這種病呢,真是可惜啊。」
還有人更直接,干脆問他:「聽說你得了癌癥,已經沒法治了,真的還是假的啊?」
他們家的親戚朋友聽說后也都紛紛來看望他,這下想瞞也瞞不住了。本來他能吃能喝,照原先的心態再活幾個月應該沒問題,可得知自己的真實病情后,沒幾天就倒下了。不到一個月人就走了。
所以說得了大病能隱瞞盡量隱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原因有3點:
1、影響病人的心態,增大他們的心理壓力。
當別人知道你得了大病后,不管是出于關心還是什麼心理,都忍不住慰問你幾句,會問你身體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還有的人滿嘴跑火車,說什麼該吃吃、該喝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病人聽在心里會特別不舒服,甚至認為自己時日無多,忍不住去胡思亂想。消極的心態會對他們的病情造成很大影響。
2、避免有的人落井下石。
人心復雜。有人確實會對你真心實意的關心,可也有人會落井下石,在背地里說各種風涼話。對于原本就和你有些過節的人來說,更會痛快不已。
3、影響休息,不利于身體恢復。
家里有人生了病重,七大姑八大姨得知后都會來看望,本來病人就應該多休息,可不斷有人來看望他們、打擾他們休息,難免會疲憊不堪,自然不利于他們身體的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