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問的非常好,因為我這兩年期間正在經歷這個過程。
外公2019年走的,外婆2020年走的。
外婆一生育有四個子女,三男一女,我媽媽是這個家唯一的女兒。
其實答案是每家的情況不同,所以結果自然不同。
在我外公外婆在世的時候,我們家屬于非常嚴重的重男輕女家庭,你們常看見聽見的重男輕女的情況我們家基本都發生了,而且這個現象對我母親的傷害極大,大到我母親今年62歲了,提起這些事情依然無法釋懷。
我們家的情況,可能大多數家庭都存在,最基礎核心的問題就是大家都不太會好好說話,不會到什麼程度,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誰都不跟誰說話,在外婆搬家的時候,四個孩子自己干自己的活,幾乎無交流,并且誰都看不上誰。
之所以造成這樣的情況,從我在這個家族的成長歷程中觀察到的,核心原因除了重男輕女之外,就是大家缺少基礎的尊重和有效的溝通。
這個有原生家庭自帶的因素,也有四個子女以及我們的家庭本身存在的認知缺陷。
2020年的九月份,我們操辦完外婆的喪事后回去后,一進門,我二舅張嘴當著全家的面,說:爹媽沒了,以后我和我弟過年去看我大哥,別人我管不著,非常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而且這句話嚴重傷害了我母親。
三個舅舅和我母親,在上山下鄉的時代,外公外婆為了讓我二舅接班我外公的工作,硬是讓患有先天性風濕性心臟病的母親下鄉去了距離家里80公里外的農村,下鄉的四年,母親的病情嚴重很多,還要進行非常大的體力勞動,然后還要從農村往家帶糧食,二八大杠的自行車,每個月拖回來一百斤的糧食,來補貼家里的伙食,那個年代,基本條件都差不多,就是都不夠吃。母親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二舅吵架,二舅對我母親說,你滾回農村去,家里沒有你的口糧,母親坐在院子里大哭一場,直到外公回來,輕描淡寫的批評了二舅幾句。
類似這樣的事情,我們家族發生了無數次,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帶我離家出走很多次。
最嚴重的一次,也是因為外公把母親罵走,那一天母親哭著把我從外公家抱回去,回家后,母親把糖果放在我懷里,跟我說媽媽出去辦點事兒,你在家等著,爸爸很快就回來,然后抱抱我,轉身離開,那一年我六歲,憑直覺我直到媽媽可能不要我了,于是我山呼海嘯的哭喊著追出去,媽媽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跑,邊哭邊跑,媽媽回頭喊我回去,不許跟著她,跑到我摔倒了,真的跑不動了,媽媽停下來,回來抱起我,就這樣那一天媽媽領著我愣是從我們省的邊界走到了另一個省的邊界處(我出生在西北的一個邊陲小鎮,非常小),後來我走不動了,媽媽就領著我在路邊休息,媽媽還是沒有停止哭,在我的家鄉,我們走的那條路,大貨車非常多,就在我們休息的時候,一台特別大的貨車停在了我們前面,然后司機叔叔下來,具體說的什麼記不清楚了,但是這個叔叔人很好,一直安慰媽媽,大概意思就是,孩子小,你那麼年輕,不能想不開,更不能帶著孩子做傻事,再後來大貨車司機叔叔把我們拉到了隔壁省,臨下車還在叮囑媽媽。
那天夜里我和媽媽是在火車上度過的,我也不知道我們是去哪里,我也不敢問媽媽,那一夜我在火車上死活不肯睡覺,緊緊抓住媽媽的衣角,生怕再丟下我,那是我第二次坐火車,在硬座車廂,后半夜我困得實在不行了,媽媽哄我說,你睡覺,媽媽不丟了你,就這樣,路上遇到的好心人給了媽媽幾張報紙,鋪在硬座下面,然后把我塞進去,那一夜我是抓著媽媽的腳睡著的。
第二天下午,下了火車,媽媽告訴我這是北京,再後來的事情就是媽媽帶著我在北京玩了一周,媽媽身上帶著幾百塊錢,我們住在我們省在北京的辦事處(媽媽認識辦事處的阿姨,所以我們住的那幾天沒有花錢),這些天我看到了天安門,動物園,大柵欄,後來錢花完了,辦事處的阿姨幫我們買了回去的票,就這樣我們回去了。
當我們回到家,只有爸爸焦慮的一周不吃不喝,在本省的幾個城市找了我們一周,這一周,外婆給的回復是用不著找她們,死不了,帶著孩子出去的,找什麼,所以我們失蹤了一周,除了爸爸,所有人都當沒有這回事兒。
我們家的親情,基本就是這樣的情況,后面幾年陸陸續續發生了無數的事情,除了讓家族矛盾激化之外,別的什麼好事都沒發生。
外公外婆退休后,做生意,我母親很自然的成為了主力,做生意的七年間,我和爸爸不允許去外婆家的飯館吃飯,只能我媽媽在那干活吃飯,這七年,母親的心臟病嚴重到每年住院無數次,搶救無數次,再後來父親和母親離婚了,我變成了單親家庭。
不和諧的家族關系,到今天還會引發我的種種不良反應,後來我終于長大了,考上大學離開家,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這些年,母親常常感嘆,你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其實和原生家庭的不幸比起來,這些苦更像是甜,因為我心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挺直腰桿,再不受氣(因為他們對母親不好,我的處境并沒有比母親好),所以我努力賺錢,奮斗,讀書學習,讓自己釋懷和忘記過去。
在我賺錢的第一年開始,我每年回老家都會給外公外婆和我姐姐妹妹家的孩子買禮物,給壓歲錢,我出去工作的這些年,他們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也許是因為他們開始重視親情,也許是我長大以后招人待見,不管因為什麼,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了。
後來母親在我讀大學的那年,做了手術,手術非常成功,母親的身體好了,我畢業那年母親再婚,找了現在的爸爸,就這麼說吧,這個爸爸是我見過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丈夫,不接受任何反駁,因為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的,他對媽媽百依百順,照顧的非常周全,對我更是沒得說,畢業后賺了點錢,在老家改善住房,我給父母在省會買了一套130平米的大房子,豪華裝修,我覺得媽媽活到今天就是奇跡,我的每一分錢花給媽媽都值了,從吃穿用度到車子房子,盡所能地給他們最好的。
外婆去世前,一直跟母親念叨,我大外孫子快回來了,我得等到那一天,結果,最終還是沒等到,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我答應她十月二號回去看她,9月13號,外婆走了,關于小時候的種種不好,我選擇了選擇性遺忘,人都在變,外公外婆對我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我記憶里更多的是工作后每年回去對他們的陪伴。
今年,我在北京五環外,買了一個大房子,因為我要把爸爸媽媽接到北京來,和我在一起,其實不是不想和舅舅們聯系,也不是不想和他們不來往,父輩們的陳芝麻爛谷子太多,想去改變他們的觀點勸說他們太難,真的不是沒試過,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照顧好我自己的爸爸媽媽,我和爸爸媽媽商量好,只要他們想回老家,隨時都可以回去,媽媽說沒什麼惦記的了,守著你外公外婆十年了,不離開的照顧了十年了,該盡的孝都盡了,往后只有周年和清明回去三次就行了,只要回去,就喊舅舅們來家里吃頓飯,看看就行。
今年春節因為疫情,我們沒有回去,前幾天他們回去了,因為清明快到了,回家后的第三天,舅舅們來我家吃了頓飯,玩了一天,還挺和諧的,我母親也挺高興的。
其實哪有不惦記自己兄弟姊妹的,說不惦記都是假的,只是他們對于過去的事情難以釋懷,和他們長期的相處方式不夠和諧,聚在一起害怕生氣,不在一起還是互相惦記,外婆離世后,母親挺難走出來的,我和母親有過一次很深的交談,最后告訴母親一句話,和自己和解,放過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聽進去了,還是真的想開了,最近感覺她不那麼糾結親情了,不再過度回想過去不開心的事情了,另外我還請了中醫給母親診治,也許是中藥的調節作用,都有可能吧。
其實散與不散,不在乎一頓飯,一杯酒,我覺得一家人到什麼時候都是一家人,只要心里有,誰有困難,大家都還是會團結起來。
祝爸爸媽媽和我所有的親人們,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