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會~
【已完結,1V1,小虐怡情,HE】
男友的媽媽重病需要巨額醫藥費,但我們剛畢業,積蓄基本為0。
為了男友,我只能連夜向有了新家庭的爸爸借錢。
「給你50萬,你和他分手,搬回家來。」
可男友對我真的很好,
我該怎麼辦?
1
大一的高數習題課,教室悶熱,電扇吱呀吱呀在頭頂轉悠。同學們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里,玩手機、吃零食、交頭接耳,像一鍋沒有秩序的老鼠。
一百人的教室只有一個門,位于講台旁邊,有人進出時門會咣嘰咣嘰響,聲音遠遠蓋過了正在黑板上講練習題的師兄。
第十個遲到的同學推門而入時,師兄把書「啪」摔在桌上,聊天的同學們被嚇了一跳。
「你們還想不想學?你們能不能像第三排抄筆記的女同學一樣,稍微用點心?」
第三排抄筆記的女同學說的是我。
師兄拿起我工工整整、滿滿當當的筆記本。我跳起來伸手搶,無奈師兄身高一米八,他一抬手就遠超過我頭頂。
我的《三年大學聯考五年模擬》掉在地上,師兄瞥見了筆記本上全是橢圓、雙曲線、正弦、余弦、函數,沒有半個高數。
「洛依依,你是大學聯考落榜了要復讀嗎?你勤工儉學交了學費是為了來這里補習高中數學嗎?」
「要你管啊!」
我搶過師兄手里的練習冊,還有半個小時我就該給高三的男同學補課了。
從7點補到10點,上一次課結一次錢,堅持到10點上完課我就有錢吃飯了。
我已經連著兩天沒吃飯了,全憑一口氣吊著,我恨不得一張口把師兄也吃了。
「咕……咕……」肚子餓的聲音抑揚頓挫,很有節律感地劃過了整個教室。
下課鈴適時響起,同學們一哄而散。
我抓起書包,卻被師兄擋了道兒。
「師兄,人命關天,我不去上家教課我就要餓死了。」
師兄黑著臉不由分說拉我去吃了一碗老北京炸醬面——大碗的。就了三個蒜巴,我差點把碗邊給舔了。
吃完了才發現一股酸臭味從嘴巴里飄出來,這還怎麼給高中的男同學補課啊。
師兄說:「我替你去上課。」
我說:「師兄你不會是窮瘋了,來搶我生意吧?」
師兄沒說話,塞了五十塊錢給我,又給我的飯卡充了五十塊。
我說:「師兄,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啊?」
師兄依舊沒說話,拿起我的筆記本去給高三的男同學上課了。
男同學今晚一定很傷心,因為貌美如花的家教老師竟然變成了一米八的大漢。
2
我喜歡師兄已久,全校都知道,可惜師兄不喜歡我,我并不沮喪。
因為喜歡師兄的師姐師妹們能排起長隊,從學校東門排到西門,也沒見師兄相中了誰。
傳說師兄不喜歡女人,師兄沒有談過戀愛,師兄只喜歡悶頭賺錢。
我第一次見師兄是在學校圖書館。
我推了一車其他學生歸還的書籍要放回書架,但是因為是頭一次做兼職圖書管理員,眼看圖書館都要閉館了,我才放了一小半。
我一股腦把書都堆在了角落,洋洋得意之時被師兄發現了。
他黑著臉讓我一本一本把書放回小推車。我當時想,怎麼會有人黑著臉的時候還是這麼好看。
然后我纏著師兄和我一起插完了書。
後來我兼職了學校超市收銀員、食堂打飯員和每周送報紙。但凡我能想到并身體力行的兼職,總能見到師兄的身影。
師兄黑著臉問我是不是故意接近他。
天地良心!我快窮得買不起文胸用不起衛生巾了,再不勤工儉學我就要喝西北風了!
師兄說:「嫁人啊,你們女孩子嫁給有錢人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
「我呸!」我差點啐在師兄臉上。我還以為他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又窮又有志氣的人,沒想到長得帥的人都一樣膚淺。
後來我開始做家教,先是一對一,然后是一對二,然后是帶小班。
最火的時候我給10個人的小班周末補課。從早晨八點講到晚上八點。我像駱駝一樣不吃不喝,下了課就數錢,剛數完錢就昏倒了。
師兄說我昏倒的時候竟然還在笑!師兄罵我鉆到錢眼兒里去了,罵我不要命了。
是師兄把我背到了醫務室。
是啊,我是不要命了,我是鉆到錢眼兒里去了。
我要賺好多好多錢,這樣我才能包養師兄啊!
3
我其實并不窮,甚至家境殷實。家里有車有房,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我的嫁妝。
自從父親娶了一個和我一般大的新媽回來,我就砸了他最心愛的古董花瓶,砸得滿地玻璃渣子,扎破了新媽的腳,新媽腳底一滑說動了胎氣。
父親揚手一巴掌打在我臉上,那一年我十八歲,我馬上要大學聯考,我的親媽死了還不到半年,我還在焦慮迷惘中沒緩過勁。
父親一巴掌把我打醒了,我扭屁股就從家里滾了。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
我洛依依從家里滾得出來,就發誓不要家里一分錢。
餓的時候勒緊了褲腰帶還能在朋友圈曬個A4腰,我一點也不委屈。
但是師兄是真的窮。
我的室友阿毛和師兄是老鄉,從同一個地方考過來。念高中的時候,阿毛對師兄還存了好多念想。
好不容易高中畢業了,師兄大學聯考成績名列榜首,是附近好幾個縣的第一名,給縣長長足了臉。
阿毛作為縣長的女兒去師兄家里送獎金。
阿毛說:「我當時站在師兄一貧如洗的家門口,嚇得連腳都不愿意踏進去。我擱下錢轉身就想跑,被師兄的老母親拉住了手。
」
老母親的眼睛不太好,近似乎失明。
老母親高興地拉著阿毛的手,倒了一碗水給阿毛解渴。阿毛看見碗底沉積的灰塵,碗邊干了的米粒,還有老母親布滿皺紋卻真摯的笑容,像有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
每當回憶這一段時,阿毛都扎釘截鐵說:「無論師兄人有多好,長得多帥,你有多喜歡他,這輩子都不能嫁給他!那是一個坑啊!洛依依,你可不能往里跳!」
阿毛講的時候,我正在給師兄的老母親織圍巾。
4
當服務員的時薪是10塊到20塊,當家教的時薪是50塊到200塊。一個月下來也就賺個千八百塊,猴年馬月才能攢夠我的學費,更何況我還要吃喝拉撒。
窮瘋了的我把賺來的錢在學校上下打點,盤了學校里一個私搭亂建的小門面,架了六個電磁爐賣煮泡面。
營業時間是從晚上十點到凌晨一點,名字叫深夜面吧,生意簡直好爆了天。
尤其是冬天,大冷風呼呼吹著,同學們你挨著我,我擠著你縮在店里吃泡面。
我一個人忙不開,拉了師兄入伙,賺的錢對半分。
師兄原本不答應,因為廚房面積太小,兩個人在里面轉個身就恨不得前心貼后背。
但是架不住太賺錢了,師兄在金錢誘惑下入伙了。
師兄身邊終于有了一個穩定的異性伙伴,那就是我。一起進貨、一起摘菜、一起煮面、一起倒垃圾。
因為每次營業結束都是三更半夜,善良的師兄還會送我回宿舍,這都是我蓄謀已久的。
我的錢除了交學雜費還能吃吃穿穿燒包一下。
我暗示師兄:「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師兄很體貼地說:「你放心去吧,泡面店交給我。」
我說:「我想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師兄買了一張世界地圖貼在了面吧里,師兄說:「世界就在我們眼前。
」
我一口水差點噴在師兄的臉上。
後來我才知道,即使面吧賺了些錢,但是師兄的伙食還是一素一飯沒有改善。
師兄把絕大多數的錢都給老母親寄回去了。老母親有高血壓、慢性腎病,每半個月就要做一次輸血,師兄托縣城的舅舅在照顧她。
5
我以為深夜面吧能把我和師兄養得白白胖胖直到大學畢業,沒想到學校被捐了一筆裝修改造的巨資,為了升級校園環境,一切私搭亂建的小門面全部面臨拆遷。
一夜之間,我的面吧被夷為平地。
面對滿地的建筑垃圾,我撿起了一塊磚上去就要拼命,師兄拉住了我。
穿警服戴紅袖章的大哥說:「看誰敢鬧!鬧一個開除一個!」
眼看著推土機絕塵而去,我上下打點的錢、我的六個電磁爐、桌子椅子勺子鏟子,全都沒了。
我還指望面吧能夠擴大經營,全國連鎖,融資上市,然后鮮衣怒馬向我那新媽和親爸炫耀呢。
沒想到一夜之間屁都沒了。急火攻心,我暈了過去。
師兄把我扛到了醫務室,連著三天我沒緩過來。
吃不下一口飯,主要是吃飯的經濟來源沒了,吃一口就少一口。
一想到這里,眼里汪汪都是淚。
師兄怕我餓死了,給我輸營養液,被我拔了,我說:「別輸了,都是錢。我沒錢,我什麼都沒有。」
師兄頭一遭沒有黑著臉,估計是真的怕我死掉。師兄說:「別怕,你還有我呢。」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和你一樣,一樣窮,可是你看我活得多好。」
我什麼都聽不見,只聽見師兄說「你還有我。」
從此我賴上了師兄。
我要和師兄點一個蓋飯,兩個人一起吃;
我要和師兄用一個水杯,兩個人一起喝;
我要和師兄去同一個補習班教學,兩個人一起賺錢。
我天天、時時、分分、刻刻都要向師兄討抱抱。
窮得叮當響,可是心里樂開了花。
我和師兄戀愛了。
師兄顯得不太習慣。
師兄說,他從來沒有規劃過未來的人生里會有一個女人,他感到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我「呸」了一口,我有手有腳,又不要他養。我只要他愛我,像哥哥、像爸爸、像叔叔、像男朋友、像老公一樣好好愛我。最好每天說一百遍「我愛你。」
我們從不逛街、不看電影、不去超市,最喜歡的娛樂活動是手牽手壓馬路。
街上風景好多呀,有牽著主人的狗、有奇裝異服的姑娘、有在草叢中撒尿的大漢、有在路燈下跳交際舞的大媽大叔,還有不知情給師兄拋媚眼的小姑娘。
我喜歡和師兄壓馬路,天南海北說著一切不著邊際的話。
師兄從來沒有送過我禮物,我一點也不在乎。
這麼說,其實都是騙人的。我想要一對兒戒指。
大學時期的情侶都流行戴對戒,不用太貴,純銀的就好。不經意伸出手去,我也是個有主兒的人,其實更重要的是讓師兄不經意伸出手去。在學校里得瑟一下,那個被懷疑有同性戀傾向的千年冷面帥哥被我拿下了。
我暗示了師兄好幾次,但是師兄就是不接茬。
師兄說:「戒指不能亂送。」
6
我大四的時候師兄研三,一年后我們將一起畢業。
師兄想畢業后工作,有持續而穩定的收入;我想畢業后去國外再深造。
師兄說:「連高數都不好好學,你想深造,騙鬼呢!你就是想出去玩!國外二流的野雞大學讀出來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我說:「是是是,大人說的是,一眼就被大人看穿了。」
但是心里卻老大不樂意,不知道師兄是不是嫌我出國要花錢。我又不花他的錢,我只是舍不得和他分開,我想讓他和我一起去。
可是想到他的家庭情況,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師兄督促我去考了托福,師兄想要讓我在戰敗的英語成績面前徹底死心。
但是一不小心,托福120的滿分,我考了116分。
我咧著嘴笑:「畢業后就去新東方教托福好了,錢又多,工作又自由。」
師兄對我有這麼高的覺悟非常欣慰。
臨近畢業的時候學校貼了喜榜,學校公費留學的名單里,有一個名字竟然是洛依依,我想學校一定是搞錯了。
我給師兄打電話:「你說巧不巧,我的名字這麼特別,竟然都會撞名,而且大學四年我都不知道!」
直到教務主任通知我交一寸照盡快辦理入學手續時,我才知道學校沒有搞錯,喜榜上那個洛依依就是我。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我跑去找師兄,眉頭不展喘著氣,我說:「學校怎麼回事啊?」
師兄看起來很淡定,沒有黑著臉,也沒有很開心,他只是很平靜。
師兄說:「依依,你一直想出去看看,這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雖然學費免了,但是國外生活費不低,你更要努力賺錢了,我也會寄錢給你的。」
我不明白地看著師兄,他這是什麼意思?
師兄說:「依依,對不起。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我要回家了,我沒法繼續陪你留在北京了。」
「師兄,你是在和我說分手嗎?」
師兄握著我的肩膀說:「依依,對不起。」
我怒了,我好不容易追到你,我還沒和你一起面對人生的坎坎坷坷、溝溝道道,你怎麼就先放手了呢?「你看著我的眼睛!你是在和我分手嗎?我不同意!」
我當著師兄的面,撕了教務主任給我的入學通知書——撕得粉碎。撕得時候我真心疼。
我何嘗不知道我撕得不只是一頁紙,而是另外一種人生——一種更精彩的可能。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師兄要我去考托福,為什麼幫我改論文,為什麼在馬路邊安靜地聽我天南海北瞎扯淡,為什麼翻拍了我的一寸照。
教導主任把通知書遞給我時說:「從來沒見哪個男孩子交申請材料這麼仔細,比給自己交還用心。」
可是,相比于放棄出國留學,我更難放棄的是師兄啊!
師兄罵我傻。是心疼我。
阿毛也罵我傻,她是真覺得我傻。
然后我開開心心跟著師兄回家鄉了。
7
我們去了孤城,這是一個很大的省會城市。師兄的老母親在距離孤城300公里的耀縣。
為了省房租,我們順理成章地租了一個房子。房子小得只夠放下一張床,隔壁放個屁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晚上睡覺時,我一翻身,半個身體就壓在了師兄身上,但是師兄從來沒有碰過我。
我懷疑他有性功能障礙,我勸師兄趁著年輕早點去醫院做檢查。
師兄又罵我傻。我問師兄:「你又不送戒指,又不和我為愛鼓掌,你不會是在其他地方包著情人,然后身體被掏空了吧?」
師兄說:「你想象力這麼豐富,怎麼不去寫小說!」
于是我開始寫小說。白天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文員,晚上在家寫小說。
寫一切和師兄沒有經歷過的風花雪月、紙醉金迷,攀龍附鳳,之后嫁入豪門,最后卻黃粱一夢。
寫得出神入化、千回百轉,感動得自己痛哭流涕,心碎不已。文章后面跟了一群不知真相的粉絲少女,承蒙少女們厚愛,打賞的銀子不多不少,夠我偶爾請師兄吃一碗炸醬面。
師兄的專業是美術,卻在一家傳媒公司做優化。
我不喜歡師兄的工作。因為師兄是一個有才華的人,他的才華應該去設計地標、設計logo、設計時尚大牌,而不是幫一些營運軟件調調色、磨磨邊,或者頂著40度的大太陽站在腳手架上畫涂鴉。
但是吃飽飯之前,一切的想或者不想都是多余的。
我們拼命賺錢,也拼命攢錢,原本就干瘦的我開始拼命減肥。
師兄說:「你實在是太瘦了,你應該多吃點!」
我說:「我不餓。」然后把從食堂帶回來的晚飯給師兄熱好。
有好幾次我看著師兄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可是只有一份菜、一份飯。
我詳裝在專心寫小說,師兄會端著飯過來哄我吃、喂我吃,還強迫我吃。
我是資深演技派,說著不要不要,可是卻吃得吧唧吧唧。
那個時候又窮又快樂、又瘦又美麗。
家庭幸福、生活美滿。
直到師兄身上有了香水味。
8
師兄不再把工作帶回家,不再吃我從食堂打包的晚飯,師兄開始在單位加班。
師兄說:「因為工作涉密,老闆要求以后都不能把工作再帶回家。」
如果不是我忘帶鑰匙,去找師兄拿鑰匙,我都不知道師兄的老闆是個貌美如花的御姐,而被留下來加班的只有師兄一個人。
御姐點了雙人豪華外賣,還有專人在辦公室鋪桌布、擺刀叉。
御姐穿著開叉的裙子,恨不得把屁股露出來。
但是師兄目不斜視,鼠標和鍵盤快速地配合著。
御姐說:「我們先吃飯吧,吃完再做。」
師兄說:「我不餓。」
御姐說:「你不餓也得吃一些,人是鐵,飯是鋼。」
師兄說:「我和我女朋友減肥,我們晚上都不吃飯。」
御姐的臉有點綠。
師兄真傻,那麼一桌子好吃的,多少吃一些啊!我躲在門外看著,恨不得撲進去替他吃光。
那一晚我在家門口等了好久,師兄才拖著疲憊的身影回來。
我沖上去抱住了師兄,眼淚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襯衫上。師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我在工作上受了委屈。我只是說:「站久了,腿麻了,你讓我抱一會兒。」
我們在家門口抱著,師兄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我們像鴕鳥一樣站著,久久舍不得分開。
直到師兄的手機響起,是舅舅的來電。舅舅說老母親腎病犯了,在縣里的醫院等待手術。
9
大晚上沒有出租車愿意跑300公里去耀縣,長途汽車也早停了。師兄急出了一身汗。我比師兄還要急,急得我要爆粗口,恨不得上街搶一輛車。
我們在長途汽車站,從凌晨一點等到早晨六點,搭了最早一班車回到耀縣。
看到老母親全身腫脹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
手術費、住院費、器材費,七七八八下來至少需要二十多萬。
隔壁的病患在討論器材用進口的還是國產的。
我看著師兄面有難色,我問醫生:「這是最低的價格了嗎?」
醫生還沒回話,護士翻了一個白眼:「你以為醫院看病是買白菜,還能討價還價嗎?這還沒跟你算護工費呢。」
我被噎著了,臉漲得通紅。
我沒有反駁,因為護士說的話,字字都對。
吃飯要錢,床位要錢,后期恢復也要錢。更何況老母親每半個月要進行輸血和輸蛋白的相關治療,這都是錢。
現在的狀況恐怕是在拿錢續命,是在和時間賽跑。
我攥著師兄的手,老母親拉著我的手。我從來沒想過和未來的婆婆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見,我沒有洗頭,妝也早掉光了,嘴角起了兩個大泡,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準備就來了。
老母親卻滿臉慈祥,滿眼含愛,她說:「你們要好好的。」
像在交待臨終遺言一樣。
我突然明白了阿毛為什麼會想逃,我們都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殘酷的生活。
我們以為有愛就夠了,原來,是要有錢才行。
我和師兄剛畢業一年,還完了助學貸款,積蓄所剩無幾。
我以為我們努力賺錢、拼命攢錢,總能掙個美好生活,卻沒想到被生活【啪☆啪】打臉了。
師兄舅舅的狀況剛剛溫飽,只能勉強送個病號餐,借錢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謝我有一個不算有錢,但是經濟中上的父親。
我飛奔出了醫院,乘了大巴,打了飛機,連夜回家。
這是我從十八歲離開家,五年來第一次回家。
回家是為了給師兄借錢。
小區設了門禁卡,我連家門鑰匙都沒有。
小區保安不相信我找我爸。保安說,他見的幺蛾子多了去了,他覺得我是來鬧事或是來碰瓷的私生子。
我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強行闖門,被保安攔了下來。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我和保安干起了架。
好巧不巧,保安一拳打在我臉上時,恰巧新媽一手牽著三四歲的小弟弟,一手推著嬰兒車出來了。
我喊她:「喂,宋巧巧,我爸呢?」
新媽回過頭看著我,看了半天說:「呦,這是誰呀?」
保安趁勢,又給了我一拳。
我真他媽想我一米八的師兄啊,師兄在的話我也不會被揍得這麼慘了。
10
走進自己家150平米的豪華三居,我連鞋也沒換,推開書房的門,我說:「我要錢。」
父親抬頭看著我,「你五年沒回家,回來后第一件事,難道不應該問候你爸爸嗎?」
我看著他桌上擺的全家福,是他和新媽還有他們的小孩的照片。我和我親媽的照片早已不知何處。
我咬著牙說:「你知道你娶宋巧巧的那一天,你就不是我爸了。」
宋巧巧以前是我們家的住家保姆。她家里窮得叮當響,父親是從工地把她撿回來的。父親說不忍心看著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在工地上和上百個小伙子一起干體力活。
原來父親也知道宋巧巧和我一般大啊!父親怎麼能娶了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呢!
我不知道宋巧巧到底是什麼時候爬上了父親的床,是親媽生病臥床時,還是親媽去世后。
我向父親要了30萬,我寫欠條給他,以后賣血賣肉賣腎賣笑都會一厘不少還給他。
父親問我要錢做什麼,我不得不說了師兄的事。
宋巧巧卻推門進來,她說:「錢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和他分手。」
「你憑什麼管我?!我為什麼要和他分手?」我心里沒有來地討厭宋巧巧,和她說每一句話我都反胃。
「洛依依,你是書讀得久了,社會磨礪得少了。為錢打翻天的事情天天在上演——父子反目,妻離子散。你和一個沒有前途的窮光蛋在一起,一輩子都是社會最底層的窮光蛋。吃糠咽菜都是好的,小心有一天流落街頭。」
「宋巧巧,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靠出賣肉體而換取金錢嗎?」
「啪」人生第二個巴掌,還是我爸打的。
「她是你媽!」
「她不是我媽!我媽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洛涼夏,你到底給不給我錢?」
「給你50萬,你和他分手,搬回家來。如果你拿了錢,又沒有分手,我找人打斷他的腿,我說到做到。洛依依,不要以為你翅膀硬了。你翅膀再硬,我都是你爸!」
我愣在原地。
宋巧巧說,「洛依依,你爸是為了你好!如果有一天躺在病床上等待救命的人是你,你沒有一個有錢的爸爸,你的師兄家徒四壁,你怎麼辦?眼睜睜等死嗎?」
11
50萬,夠師兄的老母親用進口器材,可以請護工,可以吃優質飯菜,后續治療也可以維持一段時間,他的老母親會好起來。
可是,50萬,我就要和師兄分手了。
我看著手里的銀行卡,心里翻江倒海。
我的師兄,追得那麼辛苦,愛得那麼深。我打電話給阿毛,我問阿毛怎麼辦,阿毛罵我傻。
阿毛說50萬給師兄,買我的自由,對師兄對我都好。可是我放不下,是我放不下。
阿毛罵我沒有骨氣,阿毛問我為什麼喜歡師兄。我說,因為師兄又窮又有志氣啊。從前的我有錢卻沒有志氣,是師兄讓我站起來,像一棵樹一樣堅韌、偉岸、積極向上。
師兄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
人的一生總有一些是要用盡全力去追逐的。
以前我以為我想去看世界,我以為答案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後來我才明白,師兄才是我的答案。
可是父親卻用50萬買走了我的師兄,而我又不得不賣。
我趕忙回到了耀縣,我把銀行卡甩給了師兄,我和師兄說了分手。
師兄的眼睛紅得像一只兔子,他拽著我的手死死不放。我用力甩開。
我問師兄:「如果躺在床上那個人是我呢?如果有一天我也病入膏肓,等錢救命,你拿什麼來救我?你這麼窮,你拿什麼來救我?」
我趁著淚水崩盤而下之前,轉身離開。
師兄在身后喊:「洛依依,我賣血賣肉賣腎賣笑也要救你啊!洛依依,你以為用50萬就能買走我的愛情嗎!洛依依,你太小看我了!洛依依,你混蛋!」
我混蛋,可是怎麼辦?
一邊是清高的愛情,一邊是等錢救命。
12
我回到家,宋巧巧給我辦了門禁卡,小區保安看見我躲著走。
我天天在家,閉門不出。
反正我爸有錢,工不工作又有什麼區別?反正我長得這麼美,像宋巧巧一樣嫁一個家境殷實的人就好了。反正我就是個混蛋,我安安心心做個混蛋就好了。
我是被阿毛從床上拽下來的。阿毛說:「你和師兄真是一對瘋子!你在這里浪費生命,他在那里糟蹋生命!」
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他怎麼樣了?」
「他腦子進屎了,你的50萬一分不少全在這里。
他在孤城低價搶了兩個外墻涂鴉的活,沒黑沒白連干了四十多天。人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現在和他媽躺在一個醫院。」
我的頭嗡一下響了。「他怎麼樣?他哪里摔壞了?他母親還好嗎?」
「他哪里摔壞,他母親好不好干你屁事,反正你們已經分手了。聽說他公司的老闆都趕過去慰問了,哎呦,人那有胸有屁股可比你好看多了。」
那個開叉長裙要把屁股露出來的御姐,我真是一刻也呆不住了,我拉著阿毛恨不得用光速趕往耀縣。
師兄頭上纏著白色繃帶,腿被架起來。御姐正在旁邊剝橘子。
我推門進去,「我男朋友不愛吃橘子!他吃橘子過敏!」
「哦?那他愛吃什麼?」
我看病房里還有一整個西瓜、一整個菠蘿、還有一整個榴蓮。我瞬間滿臉黑線。
師兄對著御姐說:「我只愛吃她。
」
御姐滿臉黑線,我從來都不知道,師兄還有這麼幽默的一面。
我淚眼婆娑地望著師兄。
師兄說:「你滾,帶著你的錢,滾!」
13
無論我怎麼低頭認錯哭著道歉,師兄都不肯原諒我。
準確地說,師兄根本不搭理我。
他既不怨我,也不怪我,只是不愛我了。這比殺了我還讓我難過。
他又變成了那個黑著臉高高在上的師兄。
阿毛不停安慰我,「你看,你躲過了一個火坑,你應該高興才對。」
我真想把鞋塞進阿毛的嘴里。
阿毛的嘴像抹了蜜,安慰人的話一串一串,但是全都前言不搭后語的邏輯混亂。說到後來,阿毛被自己說怒了。
「老子懶得搭理你們兩個瘋子了!明明兩個人愛得死去活來,在我面前演啥勞什子苦情戲!」
我抹了一把眼淚,「你說啥?」
「是師兄讓我來安慰你的,他說怕你一時想不開。
還說你最愛錢,要是實在想不開,就拿錢砸你。錢他出,他先欠著,以后賺了錢再慢慢還。你不知道,上大學的時候你總纏著師兄要買對兒戒,師兄還真買了,只是沒送給你。」
「為什麼?」
「你傻啊!因為愛你啊!他怕耽誤你。尤其是現在,他窮得都快穿不起褲衩了。他母親的身體又不好,他沒錢,拿什麼娶你?拿什麼組建家庭?退一萬步,如果你什麼都不要,但是保不齊以后你生病,拿什麼為你治病?」
「師兄說,他還沒碰過你,你還是一塊整玉,長得也不賴,再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是難事。」
「什麼叫長得也不賴?是美若天仙好嗎!喂,師兄為什麼和你說這麼多?」
「因為你走了之后他喝了酒耍酒瘋,要不是我把鞋塞他嘴里還指不定要說出什麼,轟動整個醫院呢!」
我從地上一骨碌站起來,沖進醫院,來到師兄的病房。
拉了床簾,把床密密實實圍了起來之后,我就開始脫衣服。
師兄一臉懼色,「你做什麼?」
我三兩下脫得就剩下內衣內褲,「被你看光了,你是不是就要對我負責任!」
師兄閉起了眼睛,師兄說:「你真不要臉!」
我就是不要臉,我把嘴巴貼在了師兄的嘴巴上。我能感覺到他的臉和身體都滾燙,他回吻我了,然后我躲開了。
師兄睜開眼睛面有慍色地看著我。他像長臂猿一樣的胳膊一把就把我攬在懷里,不由分說地吻了下來。
我咬著他的嘴唇問他:「你還要我滾嗎?」
師兄說:「滾,滾到我懷里來,再也不讓你走了。」
我說:「你怎麼窮,拿什麼愛我娶我照顧我?」
師兄說:「有我吃的,就有你的。有我穿的,就有你的。只要我有一口氣,就絕不讓你受委屈。」
我說:「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嗎?就喜歡你這樣,又窮又有志氣。
」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師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無論生老病死、貧窮困苦,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選擇和師兄牽手終身。
以后的以后,我們會有好吃的食物,會有溫暖的住所,會有乖巧的孩子,會有很多很多愛。老母親也會安享晚年。
我會給我的孩子們講,他們的爸爸當年是個窮光蛋。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也不妨礙我們兩個相知相愛、相伴終老。
(完)
標題:《那小子真窮 》
作者:三分鐘小姐